谢刃道:“你的灵脉——”
“我的灵脉目前是何状况,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先不必哄我,我也不想说。”风缱雪咳嗽了一阵,“我说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而是你,有烛照在,他不可能就此放手,终有一日会寻上门来,要么带走你,要么带走剑魄,你需得提前想好应对之法。”
“我不会再跟他走了。”谢刃掌心抚着他的背,“也不会让他拿走烛照。”
“只靠嘴上一说吗?”风缱雪坐起来一些,“没人能拦得住他,师父不能,师兄也不能。其实……”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谢刃的表情,“他既已斩断我的灵脉,又允了师父带我离开,往后应当不会斩尽杀绝,这件事也不会再有后续。”
谢刃问:“没有后续,然后呢?”
“激怒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想让我回到寒山金殿?”
“只是权宜之计。”风缱雪靠在他肩上,“我……”我如今这样,也护不得你。
“我不会回去的。”
“阿刃。”
“你先前曾对我说过的。”谢刃道,“即便没有帝君,靠着你,靠着我们,也未必就参不破烛照,还记得吗?”
“……嗯。”
“那我们就靠自己。”谢刃握着他的指尖,“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同仙尊商量过了,阿雪,我们躲吧,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赢过他。”
风缱雪听得心酸,又笑着抽回手:“少年英雄不当了,长策学府不去了,朋友不要了,还有你的爹娘呢,你未得他们允许,就打算这么带着我逃往天涯海角去?”
“我原也不稀罕当什么英雄,学府那头,我会亲自去向师父辞行,朋友就让他们多想我几年,至于我爹娘,他们常说不负天地,逍遥随心,定然也不愿我如坐牢一般,违心待在那古怪压抑的金殿之中,只为博个看似光鲜的虚名。”
风缱雪问:“你当真想好了?”
谢刃道:“是。”
“你我对烛照皆不熟悉,或许是事倍功半,又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功。”
“我知道。”
“我性格骄纵,受伤后就更碰不得,将来若一直这么废着,脾气或许会越发刻薄。”
“我喜欢。”
“……”
“而且你也不废。”
谢刃皱眉:“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风缱雪看着缠成粽子的手腕,也不知道是因为记挂的事情太多,还是因为不愿承认,总之在苏醒之后,他似乎并没有灵脉尽断的天塌地陷感,只是懵懵懂懂地想着,哦,我没有修为了。
这样也挺好的。
他将白纱缩进袖口,抬头对谢刃说:“那你可不准反悔,将来就算我再没用再刻薄,你也别不要我。”
第90章
茂密竹林将整座藏书阁围得密不透风,风一吹便晶莹溅开露。木逢春寻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一处屋顶找到月映野,他将脚边的几个空酒坛踢开,自己也坐下:“小雪醒了,不过你这醉醺醺的样子,还是明日再去看他吧。”
“方才已有人来禀过,醒了就好。”月映野枕着手臂,看长空孤星明灭,“师父呢?”
“师父正在熬药。”木逢春道,“那些金光残片……想要完全剔除,小雪怕是得吃不少苦头,不过有谢刃陪着,他看起来情绪勉强平稳。”
“你一手将他带大,难道还不明白这平稳背后是什么。”月映野闭起眼睛,语调沉沉,“连守丹炉的小童都知道,小雪闹得越凶,事情越小。”
草药被灵兽咬断、不小心摔了最爱的小茶壶、走路时踢到桌角,又或者是厨娘一连三天都煮了他不爱吃的汤,哪一回不是将脾气发得全仙府皆知,连捡回来的两条狗都恨不得贴墙走。而若是遇到了稍微大一些的事情,比如在斩妖时受了重伤,反倒一声不吭,只裹起被子自己生闷气。
木逢春道:“师父有命,自明日起,你我轮流替小雪护住心脉,免得那些金光游走,又伤他第二轮。”
“这件事,交给谢刃绰绰有余。”月映野皱眉,“师父如此安排,莫不是怕我下山讨债。”
“这债迟早要讨,可不是现在讨。”木逢春相劝,“曜雀帝君当日Cao纵烛照诛杀九婴,一剑足以斩断山河,就算你我相加,怕也不能拉他同归于尽。更何况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将他奉为至尊,人人摩拳擦掌,正等着数千年前的斩妖宏图重现,这种关头,青霭仙府要如何公然站在他的对立面?”
“黑白不辨善恶不分,如此一人,却要带着修真界数万弟子斩妖除魔,扯起正义大旗,何其荒谬!”
“正义也好,荒谬也罢,就如师父所言,目前万事皆以小雪为重。”木逢春长叹,“冲动于事无益,暂且忍了这口气吧。”
月色凉薄。
风缱雪靠在谢刃怀中,听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身体像是已经习惯了钝痛,不再稍微一动就钻心,房间里照明的灯烛也被加了一层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