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瑾再次遇见那位小女孩儿的时候,是在下楼扔垃圾时。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女孩儿有点不对劲,可说不上哪里。是那双黑圆像荔枝一样的眼睛,也许是那松松垮垮的马尾辫,或者那一身单薄的长袖秋衣,还有,那双灰色破旧的帆布鞋。
花瑾跟她保持着距离,她们互相看着,还是她先开了口。
你叫奚妙意对吧?
她微笑着点头。
我上次告诉姐姐的话,姐姐有听进去吗?
她上次说,不要跟席庆辽在一起。
你家住在哪里。
姐姐,不要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是谁告诉你的,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你跟他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姐姐,你为什么喜欢他。
花瑾直起了腰,觉得可笑摇了摇头。
小朋友,无论是不是别人教你的,你都不可以说这种话,我们没办法聊下去了。
姐姐
她转身上楼,走到楼道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她正满脸失望,用忧伤的眼神凝望着。
花瑾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正打算开门时,对面的邻居也出来了。
两人见面,中年女人赶忙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我说姑娘你没事吧?上次你家男人家暴你,我都报警了,你怎么还这么傻啊!
我没事。
怎么没事啊!你带着口罩,脸上是不是都被他给打出来的伤,啊?
她摇摇头,捏紧了鼻梁上的口罩:谢谢您,但这是我的家事。
哎呦,你这就是被那男人给洗脑了!你听我说,家暴的男人不能在一块的!你想想以后要挨多少打,他是不是还跟你保证过,下一次绝对不会打你了?那些都是骗你的!
花瑾摇头,用力抓紧门把手,她迫不及待的想进屋子里。
你怎么能这么傻!女人焦急的直跺脚: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你想让它生出来就被父亲给打吗?
花瑾咬住了唇瓣,用力到发白。
姑娘,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这天下男人这么多,你又不是非他不可了,大不了给孩子换个爹,或者不要它,你也能过的好一点啊,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条件,连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还想着以后结婚吗?
你这是要把自己一辈子都往火坑里面推啊!
花瑾关上了门。
刚才的话压抑的她无法呼吸,她摘下了口罩,露出两瓣青紫的脸皮,颧骨被打肿导致眼睛往上眯挑起来,抚摸着自己疼痛的脸颊,残留余痛。
孩子。
她对不起庆辽,特别的对不起,所以没办法离开他。
而她现在只能对不起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再忍忍,妈妈很快就把爸爸的病治好。
脸上的淤青过了一周才没那么明显,她不敢再请假,戴上口罩又去了学校,办公室里面的老师对她隔三差五就不见人影的状态,颇有不满。
教师本就是任务量繁多的职业,少一个人,任务就要堆积在她们身上。
一连三天她都加班到很晚,她还有身孕,几个老师也实在无法让她继续这么累,劝说她早点回家。
花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去做孕检,她十分害怕得知自己的孩子是个死胎,所以一直没敢去。
席庆辽在家中等到十一点多。
隔两分钟便去看表,他换下了工作装,穿上灰色休闲装,外面套了件羊毛大衣,去学校里找她。
办公楼只有一间亮着光,果然是在这里。
花瑾听到有人进来,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并没有多惊讶,又继续敲字。
你得等一会儿,我需要把这个表格填完。
不急。
他有些失望,坐在了她身后的椅子上,看着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张了张口,不知道话该不该说出口。
可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说:熬夜不好,瑾瑾,要不明天再做吧。
我请了很多假,这表格不能再拖。
好吧。
过了没一会儿。
他又说:家里面不是有学校发的电脑吗?为什么不可以回家做,我今天下班等你了很长时间,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我很忙,庆辽。
他止住了声音,安静的办公室里,耳鸣声嗡嗡。
良久。
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家?
花瑾没说话,他抬头看向她的身影,单薄的脊背在弯下去,低头敲字的声音时快时慢。
紧接着,是一阵委屈又仓促的吸鼻声。
发现她是哭了,席庆辽赶紧起身过去:瑾瑾。
花瑾转身捂住脸,躲避他的触碰。
你别理我,我就想一个人工作,算我拜托你,下次能不能别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