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是个急性子,他知道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钓鱼,当然,也下不好棋,
每次跟老爹对局都是输得稀里哗啦。
「你呀,就是太想赢了,顾头不顾腚的!」
老爹看似随意的落了一子,话糙理不糙。可不是么,后院失火烧的不是自己
的屁股么?
揣着留下孩子的打算,才又跟老爹摆上了棋盘。当初一时冲动告诉他们离婚
的原因,许博其实挺后悔的。
这种事,老人不但帮不上忙,白白牵肠挂肚不说,有时候反而容易坏事,值
得庆幸的是,老两口没说什么,即使老妈想说,老爹也没让。
「爸,您有什么话就说,我听着呢!」
许博其实从小就跟妈亲,也继承了她电光火石的性子,老爹就像一锅蒸馒头
剩下的温吞水,似乎总是可有可无,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每到下棋的时候,老爷子的气定神闲总让他怀着三分敬畏,七分放松平
和,好像下雨天看见有人不慌不忙的走路,自己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你自个儿的媳妇儿,自个儿的家,我有什么好说的?」
老爹眼睛没离开棋盘,似乎下一步落在哪里比儿子的家事更重要。许博不想
在犹豫中消磨自己的决心,刚想开口,老爹终于又落一子,继续说话了。
「人啊,都活一辈子,每个人都活自己那一辈子,你是我儿子,我也不能让
你替我多活几年吧?」老头儿「呵呵」一乐,疏眉尽展,见许博不假思索落了子,
又拈起一枚,「所以啊,有什么决定,只要你自己扛得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懂吗?」
许博一下哽咽,无法出声,涨红了脸点了点头。他实在不能允许自己在老爹
面前落泪,数度隐忍,才开口说话。
「我想让祁婧把孩子生下来,大夫说……」
「大夫说什么咱都得信,就算大夫什么也没说,叫一个女人打胎,那也是罪
过。祁婧是个好孩子,人又漂亮,一时犯错总该给个改过的机会,你小子早能拢
住她的心也不至于这么狼狈。现在,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才算长大了。」老爹
语气平和,如同跟棋友唠家常,却把许博说得无地自容。
「爸,现在放开二胎了,将来我们可以再生一个。」说出这句话,许博还是
有点心虚。
老爹一听,乐了,眯着小眼睛打量了许博半天,那眼神里有慈爱,有欣慰,
有豁达,也有感慨。忽然刮得干干净净的嘴角皱纹一抽,抿着笑说:「你说你浓
眉大眼的,除了个头儿,哪点儿像我儿子啊?又没做过亲子鉴定,怎么证明你是
我儿子?」
许博给问了个懵,想笑又不敢笑。
老爹没理他的愣怔,继续说:「当然,你是像你妈啦,你妈那也是个大美人。
可你没喊过别人『爸』吧,我叫你一声『儿子』你答应着不费劲吧?你认我,叫
我爸爸,是因为我养你教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种,你信我,找我拿主意,也不
是科学证明法律规定的吧?」
许博沉默着,心中却像地动山摇。
老爹三根手指头旋转着一枚棋子,笑容里忽然多了三分戏虐三分调侃还有三
分赖皮:「道理呢,咱爷儿俩都懂,不过你爹我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你妈怎么想
我可做不了主,她那脾气你比我了解。你知道心疼自己女人,让我站你这边儿跟
我媳妇儿对着干,想都别想哈!」
「切,看您大半辈子造就那点儿出息,搞定我妈这点儿上,我就比您强!下
不过您,认输了!」
「这才中盘你就认输啊,太没节Cao了吧!」
……
「太不厚道了吧,就让我的小家驹可怜巴巴的跟着啊!」莫黎看见许博去拴
马,走了过来。
「别小家驹小家驹的叫了好不,你偶像就是投胎也得是头草原狼,还不一定
是黄毛的。」许博打趣儿着。
「别惹我们哈,暴脾气上来一脚把你个狼心狗肺的蹶水里淹死!还草原狼!」
许博心说你们两口子淹死我两回了都,笑了笑低声下气的说:「我怎么狼心
狗肺啦?」
「听听,把你那小白狼滋润的跟水葱儿似的,早就忘了恩人了吧?调教好了
又拱手送人,我就是个傻子!」
两个人把马栓在一颗小胡杨树下,回头正好看见两个首都来的村姑,一个别
着荆钗一个头戴树皮花兴高采烈的围观搭建蒙古包。
「黎婶儿,您的再造之恩我毕生不忘,有什么差遣,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