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猛然按上了赫斯塔尔的膝盖
那是一枚烙铁。
而另一些礼物来自赫斯塔尔在弗罗拉的同事们,也包括在秋天来到这个国家的艾玛(这真是令人吃惊,这位坚强的女性竟然认为在知道自己的上司是个杀人狂之后继续给他送圣诞礼物是个好主意,又或者,既然她愿意继续为一位杀人犯工作,那么这种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其中包括一个不大的、来自赫斯塔尔那位心思难以揣摩的新上司的黑色盒子,在仔细衡量的盒子的大小和重量之后,阿尔巴利诺打赌说他们会从中拆出一块贵得吓人的手表。
“我在你心里只有这点信誉吗?”阿尔巴利诺夸张地哀叹了一声,然后继续不慌不忙地喝他的蛋奶酒,这似乎意味着赫斯塔尔并没有猜测到点子上。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礼物来自奥尔加·莫洛泽本人,赫斯塔尔不愿意细想她是怎么弄到他们两个的住址的,单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就能想出至少三个让奥尔加得到住址的方法。总之,她千里迢迢从维斯特兰寄来一份包裹,附加一张丑得要死的圣诞贺卡,上面写着:不用猜里面装得是什么了,里面是我今年10月份出版的那本书。
他早已学会了不去揣测阿尔巴利诺的思维回路,对方最后会摆在他面前的东西往往跟他想象的东西不尽相同,上次那把钥匙也是一样,装在保险箱里的那把枪也是一样。
带着些微的困惑,赫斯塔尔坐回了自己靠近壁炉的座位上,然后在自己的膝盖上拆开了这份礼物。深蓝色的包装纸和丝带下面果然有一个黑色的、上面毫无标识的皮革盒子,很符合阿尔巴利诺一贯的风格。他伸手掀开了盒盖,就看见盒子里的黑色天鹅绒之间躺着一个他绝没想过会出现在“圣诞礼物”的行列里的东西——
“有什么不妥吗?”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回答道。
“有。”赫斯塔尔想了想,然后指出,“一般人想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什么人的名字的时候,会选择给自己纹一个纹身,而不是把自己弄成三度烧伤。”
而此刻阿尔巴利诺饶有兴趣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他,目光比欣赏戏剧瞧上去更为欢愉:实际上赫斯塔尔知道对方在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就为了看到他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情绪。
圣诞树下面堆着相当可观的一大堆礼物,而两个逃亡到霍克斯顿的杀人犯本不应该有那么多朋友:这些礼物中一大部分是阿尔巴利诺开花店之后认识的人们送来的,赫斯塔尔相信他很可能已经认识了整条街的商户,并且成为了街上所有六十岁以上女性的知心朋友。
就是人们会在古代题材电影里看见的那种东西,有一个拨火棍样的细长把手,另一端是个不到两指宽的、用于烙下烙印的金属印章。现代人们会把这种烙印打在牛羊的身上,以此来区分不同牧人的羊群,而在古代,领主们则可能把绘有家族纹章的烙印印在属于他们的奴隶的身上,用来宣誓他们的所有权。
“那么就算你对吧。”阿尔巴利诺微微一笑,“不过我看你当时也挺享受的。”
“啊,说这话的人在我身上刻了十三刀来着。”阿尔巴利诺轻松地反驳道。他把蛋奶酒的杯子也放到桌面上去,然后站起来走到了赫斯塔尔的面前。
此时此刻,赫斯塔尔皱着眉头把烙铁从盒子里抽出来,然后把它翻过来看印章上的图案。印章上是一行微微突起的文字,因为是反写所以不太好读,但是赫斯塔尔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字母的内容是什么。
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没送他们任何圣诞礼物,但是以她以自我为中心的程度来说,在这样的节日里她可能很难注意到除她男朋友以外的任何人;倒是萨迦利亚发来一封邮件,里面除祝他们圣诞快乐之外还写了“很高兴今年我们在霍克斯顿相处得还算愉快”——这估计是“很高兴你们没有在我老大的地盘上乱杀人”的潜台词——电子邮件的附件是一份至少包括二十个未被绳之以法的重刑犯的现住址清单。
赫斯塔尔就俯视着这么一堆来源奇奇怪怪的礼物盒子,很快从中找到了绝对属于阿尔巴利诺的那一份:对方似乎相当属意暗蓝色的包装。那盒子重量并不重,只有手掌宽,而长度不及小臂,赫斯塔尔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细长条形状的盒子里面会装什么礼物。
那枚烙铁上刻的是一个名字:HERSTAL ARMALIGHT。
,我是绝对不会顺你的意的。”
赫斯塔尔安然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要是没有那些侮辱性的字眼,你认为拉瓦萨·麦卡德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局面的侧写呢?当时的钢琴师可没有别的动机袭击你。”
在看清这行字的内容是什么之后,赫斯塔尔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阿尔巴利诺一眼——而后者还是微笑着坐在原地,手里松松地握着装蛋奶酒的杯子,身体有一半都沉浸在室内明灭不定的壁炉炉火的光辉之中。赫斯塔尔意识到,阿尔巴利诺的坐姿和当年他闯进对方位于郊外的房子的那一次又是多么的相似啊——他微微皱起眉头来,问道:“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是我想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