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且又饥又渴,荆棘上锐利的刺划破了他的丝绸衣衫,也划破了他的肌肤,一天的跋涉耗损了他的精力,让他脑袋发热决定冒险去试一试。
他戴上帽檐宽大的帽子,走出门,吹了几声口哨,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奔而来,在他面前刹住了,蹲下来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
德里安生病受伤的时候,会跑回来,他会照料它;德里安捕到猎物的时候,会和他分享一部分;他用陷阱捕到的猎物,也会招呼德里安一起吃……德里安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他的亲人,他的伙伴,他的朋友。
突然看到人烟,他既害怕,又暗含希望,希望那是猎人的房子。猎人远离人群,也许不会知道他是个被领主通缉的家伙,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过路人,允许他在这里过夜,运气好的话,还能蹭上一顿饭吃。
他现在身体不怎么硬朗了,点个火都觉得精力有些不济。他拍了拍脑袋,转头回到床边拄起了自己用松木做的手杖。
这只鸟也已经陪他度过了三年的日子了,在三年前的某个雪夜前的黄昏,窜进了他的木屋里。从那个和他一起度过的冬天后,它也常常来找他,带来一些小浆果或者带着小浆果种子的粪便作为礼物。然后把他当做零食的松子吃得一干二净。而且那以后,它每年冬天都来他这里过冬,一人一鸟大概就这样默认了对方的“老朋友”身份。也许他们俩都太孤独了吧,不愿和同种族的人/鸟相处,宁可相信一个异种族的家伙。彼此间的信任和尊重,是一段关系的基础,可这些是他和它在同族内得不到的。
慢吞吞的,他又走到了鸟笼旁,信手抓起一把已经剥好了的松子喂了喂那只他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
也许早在十三年前,他就应该溺死在那条清凉的河里,倒也省得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虽然扛着这些猎物很累,但是当他们回到了小木屋时,他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今天有一顿烤肉吃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不好满足的人。
罢了,他也不想再去想这许多了。
照耀在脸上的明媚阳光,飘入耳中的悦耳鸟鸣声,叫醒了他。他裹紧了身上的野狼皮外套,从铺着熊皮的床上起身。
现在他招呼德里安过来,是希望德里安和他一起去看看他之前布置好的陷阱,还有河里安放的渔网,这些是他能否能获取足够的肉食维持冬日生活的关键——大雪隔绝了山林与外界,他虽然有存储粮食,但是在这严寒的冬日里,温暖的篝火和新鲜的肉食才是能够让人保持生活热情的东西啊。
天色逐渐晚了,他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前方一缕烟袅袅不绝,从一个突出地面的建筑上冒出来。
也许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往事吧,他的记忆伴随着这阵阵香气,回溯到了决定他下半生命运的那个夏日。
过腻了。尝过的美味珍馐,见过的奇珍异宝,看过的名家书画,读过的奇异书籍,这宅院生活所有的所有,都没有办法让他再获得哪怕一丝生的乐趣,产生一丝生的欲望。
他抱着自己从宅中带出来的嵌满宝石的装饰性匕首,惶惶不安地前进。丛林里湿气重,他身上的衣物都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走的时间长了,坠得他难受,但又不敢停下。
他走到大厅的阳台处,望着远处几近干涸的河流,奇怪,在这时值春季,不涝不旱的日子里,怎会连河床都将近裸露出来呢。
他觉得经过一夜的雪后,室内的温度随着室外的一起降下来了,于是点燃了木屋中央火塘里的木柴,松木燃烧特有的味道和温暖的感觉逐渐在屋内升腾起来。
这是他几年前去森林边的小村庄买下的“小狗崽”,他给他取名叫“德里安”,后来他哭笑不得地发现它是一匹狼——他买下安德里安的时候,那个村民就和他说过,它是自己家母狗不知道和哪条野狗交配生下来的,品相很好,但是自家养不起那么多条狗了才会把它卖给他。知道它是狼后,他依依不舍地将它放生了,但是他和它的亲昵并没有改变——他们俩都曾彼此依靠着度过了生活中的艰辛时刻。
那时候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的他,仓皇如即将被罩入网中的雀鸟一般。没有来得及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就像一支箭那样飞快的渡过了河。
se-终老山林的猎人
他知道这附近是养父的领地之一,怕被领地里的居民捉住送回那座宅院,于是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丛林里。
转了半圈,甚至没有看完他布置的所有东西,就已经快要拿不动这些猎物了。今天的收获多到有点超乎他想象,他和安德里安,一个手上拎着,肩上扛着,一个嘴里叼着,背上驮着,还有点装不完,早知道就把手推车推出来了,他心里有点苦恼地想着。
耳畔呼啸的风声一过,便是他等待已久的纯黑的世界了。
今天的烤肉实在是非常鲜美,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他初入山林之时,他遇到的猎人给迷路的他烤的烤肉,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想起那烤肉散发出来的蜂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