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肩披风雨,身负期盼,历经暴风中的肃杀。
等你跃过无知的孩童时代,奔赴向滚滚的时代洪流之中。
你会懂的。
“我懂,我懂的…”陈竹张张嘴,尝到了满嘴的泥沙腥味。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们。
他从混沌中挣扎出一丝清明,望着越来越模糊的人影。
光与影交织,父母的身影化作了连绵的山,奔流的河,还有那条承载着无数人期盼的小路。
父辈的骨血埋在了青山绿水之中。
从此,天地江河就是孩子的父母。脚下的土地是父亲的肩,拂过的清风是母亲的吻。
可陈竹还是很寂寞,他度过了一个漫长、寂寞的童年。
而在某个孤寂的夏夜,一只狡猾的狐狸摇晃着尾巴,蹿进了少年灰暗的世界中。
“陈竹,”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如梦似幻,如假似真,“陈竹…”
“陈竹!”
男人的低吼像一声惊雷,在陈竹耳边炸开,将他从混沌的深渊中一把拽了出来。
“陈竹!”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山风,在山谷里回响。
一声声,将他带回了人间。
“徐兰庭,爬行高度不够!”直升机轰鸣着,在废墟之上盘旋,杨毅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
杨毅揪着徐兰庭的衣领,“你找死么!”
徐兰庭狠狠甩开杨毅的手,“松开!”
杨毅也急红了眼,听说陈竹被困的第一时间,徐兰庭就找到了他。
杨毅家里跟部队有点儿关系,灾区救援队也有他。
可杨毅没有想到,徐兰庭能疯到连命都不要。
暴雨天,直升机达不到飞行的条件,救援队就只能一步一步往灾区赶。
无数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在第一时间挽救着无数被砂石淹没的人。
可是重灾区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沟,救援队的速度没那么快。
杨毅还没理清思绪,就听见直升机的轰鸣声——要不是他动作快,徐兰庭就真的一个人开着直升机去了灾区。
简直就是不要命!
“徐兰庭!”杨毅捏着徐兰庭的跳伞包不肯让他去送死,“你冷静点!”
“杨毅。”徐兰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放手。”
在看见脚下那一片废墟后,徐兰庭竟意外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疯。
男人像一台恢复运转的机器,Jing密地算计着一切。
“风力太大,我拿不准降落的位置。”
就在杨毅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听见徐兰庭说,“降低飞行高度,放绳梯。”
“徐兰庭,你什么意思?”
“叫你降低飞行高度,放绳梯的意思。”徐兰庭的眼始终望着脚下泥沙遍地的山河,竟妄想在茫茫四野中,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先不说这样有多危险,就算你下去了,你也找不到他——徐兰庭,你自己好好看看,底下有多大,有多乱!”
徐兰庭:“那又如何?”
天地再大,他也能找到他的光。
看着徐兰庭固执异常的神色,杨毅拦也拦不住,只得大吼一声,“徐兰庭你他妈找死!”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化作陈竹耳边的一声声嗡鸣声,聒噪地,强势地将他从昏睡中唤醒。
“杨毅,”徐兰庭回头,深深看了杨毅一眼,“要是…帮我照顾我妈。”
“滚!”杨毅红着眼,“你给老子活着回来。”
徐兰庭沉默着,朝他一笑。
而后,男人在一片轰鸣声中,义无反顾地抓住了绳梯。
徐兰庭的身影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着。
磅礴的山河中,他像一只渺小的飞蛾,在洪流中奋力挣扎,朝自己的那一簇烈焰奔赴。
剧烈的痛后知后觉地爬上陈竹的神经,他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是混浊发黄的污水。
污水还在积聚,一点点没过陈竹的下巴,嘴角。
陈竹仰了仰头,发觉自己是被困在了一处狭窄的三角区,他的四肢都被泥沙死死困住,可好在,除了右腿被房梁压住,并没有其他大伤。
可是暴雨还在继续,陈竹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看着越来越高的水线,奋力扬起了头。
不能睡,不能睡…
陈竹将舌尖死死咬住,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头顶的房梁在暴风的摧残下,似乎有塌落的迹象。
陈竹能够感觉到脊背上的重量越来越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能…陈竹倔犟地仰着头,他不甘心就这样埋身于废墟。
他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实验室的培育苗还没发芽,山区的调研还没完成,走出大山的农产品还没有打开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