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爬不起来。
小羽毛趴在地上,脸上糊了些灰,不哭不闹的,像个傻子。
而实际上,因为生而知之,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平静,以至于他那爹和娘啊,竟真以为自己儿子智力上或许有些缺陷。世人多愚昧,不辩鱼目与珍珠。
也或许不是他们分不清,只是压根儿没Jing细的去分辨过罢了。
养了四年的儿子,谁都没真正上过心。
小羽毛扑腾着爬起来,突然一只大手拉了他一把,他抬头,便见到一个脸上缠满绷带的怪女人。
女人见他出神的盯着自己,温柔的诱哄:“别害怕,姐姐只是脸受伤了,痛痛,宝宝帮我呼呼好不好?”
小羽毛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里却洞悉了她的想法——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根本无法欺骗他。
“宝宝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啊?”
“今天天色看着不太好,一会儿该下雨啦。”
“下雨淋坏了你的娘亲可是会心疼的。”女人喋喋不休说了好些话,也只在说到这句时,那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孩子才抬眼又看了她一眼,女人见他态度软化,心中一喜,从油纸袋子里摸出一只糖人来,正好是老虎的形状。
“拿着吧。”
拿去呀,拿了就不要出声大喊哦。
小羽毛看出她眼里明晃晃的深意,犹豫了片刻,伸出白嫩的小手,接过了糖人。
他抿嘴轻轻笑了一下,跟着女人上了马车。
也好,反正他也是等到了这根糖人了……
女人带着他一路驾车往山里去,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卖给锦缎阁那样的场所,看到越来越偏僻的山路反而松了口气,就算买到山里做农活儿,但也算有个落脚之处吧?
小羽毛还发着烧,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梦乡,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村子里。
村子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但没户人家檐下都挂着枯草编织的挡风屏障,门上则挂着鹿头。房屋的墙面都被涂山了白色的石灰粉,看上去十分的有特色。
女人将小羽毛抱了下来,笑着告诉他,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
家?小羽毛嘴里惦着这个词轻声嗫嚅,最后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在怪异的村子里住了下来,女人跟他保证,他只会是她的徒弟,绝对不会变成祭品。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真心喜爱他,他有时候也会失神的想,就算是这样的女人来做他娘亲,也一定会比锦缎阁那个好吧。
熟悉了以后,小羽毛就发现,村子里的人喜欢喝生血,多是鸡鸭的血ye,重要的日子就会喝鹿血。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一些奇怪民族里奇怪的习俗罢了。
他还见到一些白面人,不过都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也没怎么接触,只是那几个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伴随着跟女人无限的争吵,都是因为他。
他们缺祭品。
他们信奉邪神,鹿和幼童的血ye会给他们带去幸运。
小羽毛无所谓,他才四岁,却对这个世界失去了耐心……真是冷漠又无趣的人生,是错误的人生。
纵使他没做错过什么,但因为太过聪颖,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厌世了。
在村子里住了两个多月,因为一直不肯喝生血,会被女人克扣食物,小羽毛的身体越来越孱弱,最后脸色蜡黄,再不负当初的玉雪可爱,女人见此,总算对那几个白面人松了口。
他要被当做祭祀的物品了,就像过去看见的,那些被献祭的牛羊牲口一般。
可他感觉不到恐惧,也没有特别想要逃走的念头。
小羽毛又换了一个住所,一处地窖里,并且在不久之后,收获了两个境遇相同的小伙伴。
一个九岁的眼盲小女孩儿,一个八岁的干瘦小男孩儿。
八岁和九岁的年纪其实也不大,但多少已经明白了死的含义。
小盲女叫燕子,小男孩儿叫阿青。
阿青……
小盲女大概因为眼疾的关系,虽然才九岁,倒是看得意外的开,安静得简直不像个小孩。当然,因为地窖里还有另一个更不像小孩儿的存在,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特别的注意,相对之下,特别合常理的那个,反而显得突出了些。
小阿青就是个正常的孩子,怕黑怕疼,离了亲人,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折腾。
开头他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的,见没人理他,就安静一会儿,然后开始想往外跑。
“你这样是不可能跑出去的。”大概是被阿青这股能折腾的劲儿所打动,燕子终于不再一副马上要坐化的模样,开始跟阿青说起话来,时不时安抚一下他。
有了交流,两人的关系倒是很快拉进了。既然已经安抚了一个,自然也不可能不管另一个,燕子也许是觉得小羽毛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才这么安静,倒也不会多想。
燕子给他们讲故事,抱着他们入睡,告诉他们要好好吃饭才有机会逃走,安慰他们一定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