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雪参加过的宴会实在太多了,多到他既不去看歌舞,也不在意摆上小案的佳肴。他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酒杯,目光在形形色色的人中不断游移。
而坐在他身边的阮明决除了刚开始吃上了几道菜,后面差点被卑彝使者的乱来给骇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酒过三巡,正在和乐融融之际,卑彝的使者突然站了出来,明里暗里就是在指责红玉王朝虐待质子四皇子,连请人来赴宴还要被迫坐到红玉王朝那边,不敢放他回卑彝这边叙旧。
阮明决被使者的大胆吓了一跳,虽然他对红玉王朝当今圣上没有什么了解,但是能够制衡宋山雪那么久的九五至尊想必也不是什么佛手仁心之人。皇帝听了使者的话以后没有动怒,好脾气地笑笑,解释说十三王爷和阮明决一见如故,两人夜夜畅谈抵足而眠,且他的宴会并没有那么严肃,所以两两好友坐在一起完全可以被接受。
使者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听到夜夜畅谈抵足而眠的时候脸色简直黑得像蒙了一层灶灰,阮明决怕他再出言不逊,连忙站起来声明自己在红玉王朝一切都好,和宋山雪的拉扯也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说到这里他还担心宋山雪拆台,下意识地扫了身边男人一眼,结果宋山雪正在埋头吃着刚送上来的一道菜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不知道卑彝那边的人已经心痛愤怒到几乎要爆开了,虽然四皇子一直以性格温和着称,可他到底是最受宠爱的皇子,在卑彝时可从来都不需要看人脸色说话。
但是现在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卑彝不敢得罪红玉王朝,所以才把四皇子送了过来,正因如此现在他们也只能咬咬牙坐了回去。
这边阮明决刚坐下,那边坐在卑彝旁边的大漠使者又站了出来,呈上了这次他们带来的绝美舞姬,宋山雪撩起眼皮看了看,又耷拉下去专注眼前白瓷小碗中的红豆圆子。阮明决在旁边注意到他今天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不由低声问道:“你还好么?昨夜没休息好?”
宋山雪摇摇头,说:“没什么,荣喜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到晚上就念念叨叨又哭又笑,我找大夫去看她,说是忧虑过度,让我注意点她不要让她寻死。”
闻言阮明决有些惊讶,说:“我知道卑彝有种草药能够安神而且不伤身体,等我回去找出来给你。”
宋山雪摆摆手,说:“不用,我已经让厨房每天给她煎药了,她如果真想寻死我也拦不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你个没心没肺的。
阮明决这么想着瞪了他一眼,宋山雪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十三弟可是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阮明决循声望去,就见到一名穿着白金相间的华服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男子注意到了阮明决的目光,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宋山雪不是很想搭理他,但还是勉强回答道:“多谢太子关心,只是昨夜思及父皇寿辰在即,难免辗转。”
太子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借口,眼露宠溺道:“原来如此,十三弟还真是孩子气。”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王爷公主脸色都变了几变,只有坐在皇帝身边的宋金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明艳大方,如同苑中盛放的牡丹,把台下坐在大漠使团中的一人眼睛都看直了。
见包括宋山雪和太子在内的众人都望了过来,宋金奴慌张了一下,偷偷吐了吐舌头,对皇帝撒娇道:“父皇您说今晚有烟花,什么时候放呀?”
“朕的小月亮想看烟花了?那就现在叫他们开始放吧。”皇帝对宋金奴的宠爱不似作假,阮明决在台下看着,有些想念自己远在卑彝的父王。
宋山雪吃了几杯酒,终于挺起了脊背,对阮明决说:“你待会儿可不要眨眼,这是红玉王朝最好看的烟火大会。”
卑彝没有烟花这个东西,更不会有什么烟花匠人,就算宋山雪不说他也打算好好看看这个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道划破夜幕的花火。
每有一团烟火在空中炸开,阮明决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小小挥舞一下,他仰头看着天空舍不得眨眼,便也没有注意到身边宋山雪一直支着头看他。
七彩烟花的光落在那张不似凡人的美丽面容上,宋山雪看着看着突然有一处被触动,心里咯噔一声,明了那种像酸楚却不疼痛的酥麻感从何而来。
“这下可糟糕了。”他低声喃喃,阮明决没听清他说什么,转过来看着他,脸上还挂着能让烟火和月光都失色的笑容。
宋山雪对他摇摇头,借着桌案的遮挡,握住了阮明决放在腿上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阮明决也习惯了宋山雪时不时的动手动脚,现在也没觉得意外,就让他这么握着,自己继续抬头看着烟花。
烟花放了许久,在夜色重归寂静以后,阮明决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宋山雪。”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的容颜只会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