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蹲在湖边一块高大的岩石上,跟安雨楼唯一的丫鬟春烟说话。
安雨楼刚出门,他就一眼瞟到,当即“噌”地一声蹿下巨石,连带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出外门,坚决不让安雨楼瞅到自己。
他大概是觉得安雨楼刚干完的事儿没准连在眼光里都还散着余毒呢。安雨楼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唤道:“春烟。”
“哎——”
十六七岁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爽爽的,半点也不忸怩,听到这声答应的安雨楼心里反而犹豫了一下。少女束着绿绸的丫髻从巨石后冒出来,手中刚从他房间换下来的被单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他出门有一段时间了,少女在他迈进大门时才开始拆换被褥,显然这段时间偷懒偷得很是愉快。
安雨楼板着脸,道:“先来清理这个房间。”
“遵命,右护法。”春烟仍旧答应得爽快,但将拆洗的被单往木盆中一搁,意识到“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家具和灰尘,刚才跟小鱼聊天时激起的活泼顿时就熄灭了。
她再从岩石后露出两只眼睛,这回是怯生生的:“只……只清理房间是吧?”
“还有人。”
安雨楼毫不留情,抓上弯刀,扬长而去。
被安雨楼留在房间里的人会需要怎样清理,实在让春烟脸色又红又白了好一阵子。刚才透过紧闭的门窗与宽阔的庭院,并穿过厚厚岩石传到耳里的模糊声音,一下子就响得她耳朵发烧,脸皮发烫。
“安护法应该再要个丫鬟……或小子过来,专门给他清理这个……嗯……人……”她马上想到安小鱼,既然是个男人,让安小鱼去肯定不会像她那么尴尬。安雨楼为什么不叫他去?
哼,安小鱼只管马和马车,实在也太清闲了!
其实她和安小鱼都很清闲。尽管丫鬟只有她一个,可安雨楼又不要她做饭,到饭点儿自有大厨房的人把他们两人的餐盒送来,每天顶多洗洗衣服擦擦灰扫扫院子,遍观整个总坛和所有分坛,再没有比她更惬意的丫鬟了。
但惬意终有代价,她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
是先擦灰,先换被单,还是先清理那个人?
春烟决定先烧上一壶热水。
门被再次打开,郦辛毫无反应,蒙着面巾的春烟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她提来一桶热水,左手与腰间挟着木盆,盆里放着干净的帕子,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透出严肃的神气,既不看郦辛的脸孔,也不过度关注那双仍旧被强迫打开的长腿,放下东西,倒水拧干毛巾,便将郦辛当作家具什物一般自额头擦拭起来。
郦辛脸颊上纵横的泪水与汗水已经干涸,粘住散乱的发丝,狼狈至极。春烟一丝不苟地将他脸孔擦净,将头发理顺,一本正经,目光一次也不曾与郦辛对上。
而郦辛双眼空洞,对她的举动也根本无动于衷。
但春烟还是看见了,那从咽喉、肩颈、锁骨,一路蔓延至腹部的片片咬痕与诡异的红印,她将微抖的手伪装成快速的擦拭动作,好在木然的郦辛并不在意,才让她得以维持住自己成竹在胸的模样。
她才到安雨楼院中两年,还没机会得见这位护法施展在男人身上的花样与手段。
污秽一片的腿间实在不好清理,她已经换了两盆水,拧了数十次帕子,仍有透明的粘稠ye体自那地方渗出。少女没搞懂这是什么缘故,也坚决不去思考研究,索性当作是男人的不同之处,不加理会了。
换下床单,盖上一床今年晒过还没用的被子,她彻底松了口气,放心地去干其他活儿。
就在她浑身轻松地退出房间时,安雨楼回来了,顺手将托着的一托盘稀粥小菜塞到她手里,吩咐道:“给他喂饭。”
“什么……”
“不喂完别出来吃饭。”
“可我还没晾衣服呢。”春烟挣扎着试图摆脱,“这儿又有一大堆要洗,也许您可以自己……”
安雨楼抱起双臂斜睨着她:“春烟,我一直没要你伺候起居。”
“护法大恩大德……”春烟脸红了一下,可惜被面巾遮住,安雨楼并没有看见,挥手道:“对我那是没必要,但现在开始你有活儿了,快去伺候。”
“那您能不能解开他的手,让他自己吃……”春烟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安雨楼却立即脸色一沉,冷冷道:“不行。”
春烟能分清他的假唬人与真生气,只得一缩头颈,转头又推门进去。
好在郦辛的身体已被被子盖住,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到床头,面对他的脸孔了。但等她真瞧清楚了,心就不禁咯噔一沉,发觉这个喂饭任务也许比刚才的清理工作还要难以完成。
郦辛脸上是惨白,是灰败,是死寂。
就算安雨楼同意她解开郦辛双手的提议,郦辛也绝不会“自己吃饭”。
她轻轻地把木托盘放在柜子上,第一次对郦辛开口,声音尽量显得温和而轻柔:“我要取下你嘴里的……嚼子?你好好吃饭,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