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雨全程寡言少语当个背景板,等宫一重复一遍又修改证词细节后,便拉着自己的马转身离开,竟是不顾三更天,片刻也等不及想进城。
燕归天立刻叫住,“天色已晚,城门关闭……”
燕惊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道,“我先到城门口等。”
“惊雨!不日总能再见,何必急在此刻!”燕归天大步跨过去。
南宫晟也被燕惊雨说走就走绝不犹豫的作风吓了一跳,同样也规劝,“便是一早出发,也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燕惊雨不听劝,只低声道,“我先走,城内见。”
这三更天不见光的,燕归天怎么可能让他深夜走单骑,抓住缰绳,声音难得有点强硬,“燕惊雨,你下来,莫叫我担心。”
燕惊雨歪了歪头,语气耿直奇怪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燕归天听出他话中之意,只觉得喉咙中一哽,半晌才艰涩的道,“先前……是哥哥没用,没能早点寻到你,让你吃了许多苦。只是我终究是你大哥,你年岁尚小,我怎能安心让你离去?——你且放心,杨家村的案子受害者众多,必定得上报,官府也要阿蛮姑娘配合调查,他们暂时不会离开泗水。人反正在那,你不必急在一时。”
燕惊雨坐在马上歪头看了他许久,因为沉思,左手大拇指指腹无意识的摩擦着食指指骨,似乎在衡量他话中成分真假。
燕归天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微雨楼初见对方时,纤瘦的少年穿着单薄的衣服跨坐在墙头,脸上、拳头上还沾着温热的血,五官凶戾眼神嗜血,仿若一头被圈养的饿兽。
小少年低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衡量着他话语真假。
良久,他才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句,“为何寻我?求财?还是,杀人?”
短短一句话,没有什么希冀,平静的无波无澜,没有愤恨没有质问也没有杀意。
燕归天想起时,还是忍不住如同当时年少的自己,shi了眼眶。
燕惊雨最终同意了,下马,却也直言不讳道,“大哥不想我与阿蛮接触。”
燕归天眼神闪了闪,他不擅长说谎,只能沉默片刻,才呐呐道,“惊雨,大哥不想瞒你,我并非不让你与她们接触,只是……前辈亦正亦邪,行事作风皆由心意,林……林姑娘亦如是。本来也算不得错,我一外人本不应多加置喙,然则你是我弟弟,年岁尚小,对事物还没有自己的判断,因此……”
燕归天没将话说尽,其中意思却很明白。
燕惊雨不笨,刚刚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他直接便道,“不管大哥知道了什么,都不必如此。”
“我……”
燕归天还要说什么,在燕惊雨沉静的黑眸中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没吃苦。”燕惊雨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吐出四个字。
燕归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回答先前他说未能早点寻他的话,燕归天脸上闪过愧色。
燕惊雨平静的继续说,“我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是正是邪,都与大哥无关。”
他说完,便不再看燕归天怔然的表情,拿了行囊袋里的干粮,走到默默看热闹的宫一身边。
陡然被Yin影笼罩,宫一——官渡鸿看着这个曾把他打的很惨的少年凶神恶煞的面容,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口水,有点怂。
他心里喊着林月知大人快来救命,面上还是端的住官差的稳当,淡淡的问,“有何事?”
因为紧张害怕,他声音不可避免的与往常不一样,流露出属于官渡鸿的本音,不过没人注意。
他的那群同僚们报团瑟瑟发抖,对于他还能这么强硬的发问,那叫一个佩服。
燕惊雨也没听出来,只回答,“借火。”
“哦。”官渡鸿僵硬的转回头,那少年就这么在他边上坐下,开始烤馒头。
同僚们却只觉得不愧是捕头,就是这么淡定,他们先前居然还觉得宫一这小子不行,真是看走了眼!
一个美丽的误会,暗中却提高了官渡鸿的威望。
燕惊雨想着明日一早就进城,然而天公不作美,总是有突发的情况打断计划。
翌日清晨,突如其然的一场鹅毛大雪封了城,阻隔了本来约好的相见。
北边向来寒冷,在云山顶之时,往年九月份就能见着雪,今年他们一路往南,没想到雪也似乎为他们让路,直到入了十一月才见到。
这场姗姗来迟的雪,却是下的分外大,纷纷扬扬的,一个晚上不停歇,将整个泗水城裹上一片银霜,那雪深的能没过腿肚子,城门都被堵的打不开,却还是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像是得了乐的孩子,越来越肆虐,引动狂风呼啸,一早上不知多少招牌被吹砸在地,碎的稀巴烂。
季无鸣看着外头的大雪,悠然叹了口气。
他想:燕惊雨应该不会偷偷哭吧?
燕惊雨哭没哭不知道,却是有人捻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像,念着“季蛮”二字,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