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啦,我没有娘,你也终于没有娘了,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曹懿写写算算的手一停,看着李顽暗自吃惊,觉得他这念头有些怪异,自己娘亲病逝,他竟然第一反应是这个,但又很快推翻这个想法,当童言无忌,见李顽一直往外看,还以为他少年心性,想出去玩,只打发他出去,叮嘱别跑远。
他不知李顽坐立不安不是想出去玩,而是察言观色后惴惴不安,明白自己说错话,自此知道,有些话就连曹懿都不能说。
李顽寻着吆喝声往外走,见街边小贩神色匆匆,挑着扁担边走边唱,香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竟比哥哥扔在雪地里的糕点还要香,一群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从他身边呼啦啦跑过,手中举着个五彩斑斓的玩意儿。
这东西李顽知道,叫风车,他娘给他糊过。
他记事起没多久就在床上躺着,好日子没过过几年,如今看什么都稀罕得要命,眼巴巴地凑过去,见他们围着小贩,从衣兜里掏出个铜板,小贩掀开担子上的布,铲给他们一勺吃的搁在油纸上,香味扑鼻而来。
那吃的李顽竟从没见过,咬在嘴里嘎嘣脆,比他娘唱歌还好听。
“你们在吃啥啊。”
“炒蚕豆呢,你没吃过?”
李顽摇头,问能不能给他吃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孩逗他,说你求求我便给你,他从小就听人穷不能志短,求人不如求己,想以此来戏弄李顽,谁曾想李顽是个求人如家常便饭的,心想这有什么难,喊爹都成。
当即一叠声地喊,好哥哥求求你赏我口吃的吧,叫声顿挫抑扬,一气呵成,从小喊到大,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打发给他一个指腹大小的蚕豆。
李顽一边叫,一边一一认清他们的脸,如获至宝地捧着蚕豆,小心舔一口,继而一分为二,一半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一半攥在手心,想拿回去给曹懿吃。
谁知跑太快,竟一跤扑在地上,李顽脖子一梗,眼睛一瞪,喉结跟着一滚,那恨不得在他喉中扎根播种的半颗小蚕豆,就这样被吞下去,屋漏偏逢连夜雨,留给曹懿的那半颗还飞出去,掉在地上。
李顽欲哭无泪,咂摸着嘴回味,走上前把豆捡起搁身上擦擦,毫无芥蒂地吃了。
他眯眼享受余味,心想院外的世界原来这样有意思,院外的东西竟这样好吃,但院外的人,还是比不得曹懿好看。
第5章
自被赶出李府后,曹懿白日去药铺当伙计抄方抓药,晚上便替人抄书卖钱,时不时进山挖药采参。
南方那边传来消息,老夫人身体抱恙,未免舟车劳顿,今年不回流州,只在听说李顽的境遇后,托宗族中的人送来些钱财,远水虽解不了近渴,却解了曹懿的燃眉之急,李顽身子不好,是个离不了钱的药罐。
近一年的光景过去,两人捉襟见肘的日子终于有喘息的空档,李顽身体日渐好转,除体质稍差,干不得重活外,也和同龄人无异,曹懿从长计议,慢慢寻些方子给他调理身体。
二人相依为命,苦中作乐,曹懿攒下些钱,匀成三份,最少的那份留作日常开销,其他两份各自用红布包好,装在瓦罐里,埋在院中。
“你攒钱要做什么。”
他做这些的时候并不避着李顽,耐心解释道:“以后有机会送你去京中读书,那里处处要用钱,老夫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打点下人,办事也要用钱,不攒着怎么办。”
李顽听半天,见这钱都是花给自己的,登时不满,拿着铁锹去挖罐子。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你怎得不给自己添些衣服。”曹懿伸手去拦,叫李顽不要胡闹,李顽却把锹一扔,认真道:“我却想你开间自己的铺子,钱生钱,人家见你有赚钱的门道,自然会来巴结你,从前我娘就是这样,没法子赚钱,只会花钱打点,他们都背后笑话她小人得志贻笑大方,比不得三夫人。”
曹懿叹气,李顽只知钱生钱,却看不清当下形势:“我又岂会不懂这些道理……罢了,等你大些再和你说。”
李顽心中委屈,想着曹懿是不是想把他打发去京中,不想要他了,随即抱住他,小狗般撒娇,嘟囔道:“不想去京中,也不想回去。”
曹懿被转移注意力,无奈道:“这不想那不想,想干什么啊你。”
“想当李家老大,还想和你在一处。”
“那不行。”曹懿故意逗他:“你生的比人家晚,顶多当个二少爷,走吧,今日还要上街采买。”他牵着李顽往外走,拿个竹筐让他提着,二人去赶集,李顽却陷入沉思,认真道:“那我当李家老二,你当李家老大,我要别人一提李家,想到的就是你曹懿的名字。”
曹懿轻笑一声,并不把一个十岁小孩的话放在心上,李顽却一蹦三尺高,恼羞成怒道:“我认真的!”他使劲扯着曹懿的衣袖,却换来对方一句敷衍的“知道了。”
还拿手按着李顽的肩膀,不叫他闹自己。
李顽气鼓鼓的,心想等来日比你长得还高,也要这样按着你,叫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