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般,燕抚旌忽地意识到,就算他身上的毒能解,可他心中的心结又该如何解?自己往后该如何做,才能唤起他一丝求生的信念来?自己又该如何赎罪,才能永生永世地将他留在身边?
“他的眼睛,能否治好?”燕抚旌看着肖未然忍不住又低声道。
“他的眼是七虫蛊的残毒导致的,却也不难医治,只需将残毒逼净即可。”辛无疾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
“若不医治……会如何?”话刚一出口,燕抚旌不由得被自己内心的Yin暗吓了一跳。
赵悦听得大惑不解,“大将军,既然能医得好肖大人的眼,为何不给他医治?”
燕抚旌咬着牙不吭声,听到那辛无疾继续道:“倒也没别的害处,不过就是看不清东西罢了。”
“那便……不医了。”燕抚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辛无疾道:“除了他的眼睛外,其余的,全部给我医好。若胆敢出一点差错,你便也尝尝那剖心挖肝的滋味罢。”
辛无疾吓得大气不敢出。
赵悦却是急了,“大将军,您为何不给肖大人医治眼睛?难道您忍心叫他一辈子当一个瞎子吗?!肖大人当初是如何对您的?您又怎么能……”
“出去。”燕抚旌冷冷地打断他,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Yin鸷。
赵悦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燕抚旌痛苦地抬起一手扶住了头,他又如何不想,不想叫肖未然彻底好起来?只是他没别的法子了,只有肖未然眼睛看不见了,他才会继续需要自己,才有可能愿意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才可能继续拥有他。
在此刻之前,燕抚旌从未想过自己竟是这般内心Yin险之人,他全部的龌龊心思、全部的不堪手段,全部用来对付他最挚爱的人了。
燕抚旌只能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没法子,真的没法子,唯有如此……
打那日后,辛无疾便被强留在了府中,每日唯一能做的是便是调制解药给肖未然解毒。
辛无疾原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在他看来,肖未然身上的毒虽然能解,但很麻烦,而且他已是一心求死,实在是不值当得再给他解。
有几次辛无疾调制解药调制得烦了,懒地再做这无用功,甩甩手就想走,却差点死在燕抚旌的剑下。
打那之后,辛无疾头一次对一个人生了畏惧,此后他但凡再见燕抚旌,就忍不住打哆嗦。辛无疾也不敢再生旁的心思,只得日夜战战兢兢地给肖未然继续解毒。
此前的大夫虽然不入流,但倒是猜对了一点,那就是肖未然之所以长睡不醒,确实是因为他体内残存的一种毒药毒发了。
好在辛无疾深知他体内每一种毒药的药性,知道那是醉生梦死的缘故,忙先把这种毒给他彻底解了,才好歹把他给弄醒了过来。
肖未然醒过来的那日,正是北凉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只是感觉身上很暖和。稍稍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正不着寸缕地被人紧紧搂在怀里,搂着自己的那人似乎也浑身赤裸着。
在这一瞬间,肖未然陡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死,因为死人是没有体温的。
一想明白这点,肖未然心中无比失落起来,他以为能就此解脱,想不到老天还是不让他如愿。
燕抚旌把脑袋搁在肖未然的脖颈处,因怕他在睡梦中冷,所以便紧紧搂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暖他。
隐约感觉到怀中的人一动,燕抚旌睡梦模糊中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伸出一只胳膊给身边的人掖了掖被角,片刻后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燕抚旌瞬间惊慌地睁大了眼,果不其然见怀中的人正垂着眸出神。
燕抚旌顿时喜不自胜,抖着手极其小心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在他耳边沙哑道:“未然,你,你终于醒了。”
纵使肖未然不肯应,燕抚旌心中的喜悦仍是无以复加,一时难以克制自己,忍不住轻按着他的肩胛在他身上缠绵了一番,这才翻身下来,匆匆穿好衣裳,忙叫人去喊辛无疾。
辛无疾见肖未然醒了,也有点高兴,想着自己应该就能走了,看过之后便对燕抚旌道:“行了,他没大碍了,致命的那些毒已基本清干净了,其余的毒我把解药留下,你慢慢让他服用就是了。若没什么事,把那一百金给我,我也该走了。”
肖未然这才意识到给自己看病的人是辛无疾,忍不住轻轻一颤。
“当真无碍了?”燕抚旌坐在床边,抓着肖未然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深情。
“无碍了无碍了,放心吧,只要他不寻死便能长命百岁。”辛无疾拍拍胸脯保证道。
“那你可以走了。”燕抚旌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赵悦,给他一千金,好好送送他。”
赵悦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虽觉得有些可惜了这人的好医术,却也知燕抚旌恨这辛无疾恨到了骨子里,必不会放过他,只得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