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众人惊慌地叫着,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燕抚旌艰难地推开了。
燕抚旌一手撑地,也不知一人在积雪里挣扎了多久才挣扎起身,一步一踉跄地缓缓向那具尸体走去。
终于走到跟前,燕抚旌再也站不稳,便试探着伸出一手扶着地,慢慢地面对着他坐到了他跟前。
那人垂着头再无一点生气地跪在地上。散乱的发丝遮住了脸庞,身上的火红喜服已被利刃划得稀碎,血顺着一道道伤疤渗出,流淌在地,又在积雪中凝结成冰。
而他的胸前,赫然插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燕抚旌甫一凑近便闻到了寒冷刺骨的血腥味,让他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燕抚旌的脑海中早已是一片空白,他只是机械地抬起了自己颤抖的右手,小心地帮他将发丝理到脑后。
露出那人的脸颊后,燕抚旌便向他探了探头,仔细地打量着他。
在此刻之前,燕抚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面前的这个人都不是肖未然,肖未然都不可能死。
可是,只朝这人的脸上看了一眼,燕抚旌便确信了,这真的是肖未然。
肖未然的右脸颊上有一颗特别小的红痣,此刻他的脸虽然已被匕首割得惨不忍睹,但那颗小红痣却巧妙地躲过了刀锋,在两道划痕之间,仍是那么显眼。
一认清是他,燕抚旌便无措地抬眼看向了四周的将士,无声地张了张嘴,谁能帮帮他?谁能帮他救救他的未然啊……只是燕抚旌早已哀痛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从未见过燕抚旌这般,更不敢看他眼中的哀求和无助,只能无言地垂下了头。
燕抚旌得不到丝毫的援助,只能继续茫茫然地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终于信了。死了,肖未然死了,他的未然真的死了。
他还是没能拉住他。
“肖未然死了”这个认知就这样措不及防地砸到了燕抚旌身上,砸得他浑身的血ye都停止了流淌,连心也跟着木了起来。
这个人死了,肖未然死了,这意味着什么呢?燕抚旌木愣愣地望着他想了半晌,却是无果。
带着心中的困惑,燕抚旌抬起了手,小心地擦拭着他的脸颊,想将他擦得干净一些,也想让他走得体面一些。可自己的手刚刚在触地时便已沾了满手血渍,所以擦了半天反而将他的脸弄得更脏。
燕抚旌便又小心地掀起衣角,轻轻地帮他擦拭了片刻,这才叫他看上去不那么血rou模糊。
燕抚旌这时才注意到,纵使满脸划痕,但肖未然的嘴角含着一抹淡笑,他竟然是含着笑去的。
看着他那抹笑,燕抚旌不知怎得,竟也泪眼朦胧地跟着他弯了弯唇角,终于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话,“傻子,疼不疼啊……该千刀万剐的人……是我啊……”
燕抚旌忽地想起,曾经他做过一个梦,在梦中肖未然当着他的面一刀一刀地剐掉了身上的rou……那么残忍的一个梦,那么叫人痛不欲生的一个梦,竟会有成真的那一天。
人人都道他燕抚旌薄情寡恩,酷爱严刑峻法,可就算是他这般生性凉薄之人,也从未敢下过凌迟之刑。
可是,他最心爱的人,却是给自己判了如此刑罚……
这世上,燕抚旌最想护的一个人便是肖未然。可这世上,他辜负最深、伤害最深的恰恰就是肖未然……
燕抚旌知道,肖未然之所以能忍此酷刑,是因为他在抵罪,是在用他一身血rou来抵那七万冤魂人命。
在肖未然心中,肖未然早已不配好活,更不配好死。
或许,在他看来,唯有剐去一身血rou,才能减轻一些自己的血虐。
只是肖未然实在傻,但凡他的心能硬一些,便能将这七万杀孽抛开,尽可以抛到他燕抚旌身上,抛到恒玦身上。因为无论怎么说,他其实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这场Yin谋根本就与他无关啊。
可是,这个傻子不会,不会为自己辩解,更不会为自己开脱,只会傻乎乎地将全部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最终压得自己喘不动气,压得自己干脆一死了之。
真正卑劣的人是他燕抚旌啊。
连燕抚旌都闹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对肖未然如此卑劣。
在二人还能挽回的时候,他却迟迟不愿伸手拉肖未然一把,最终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火海……当初自己但凡对他仁慈一些,早些放过他,肖未然也不会选择赴死这一归途。
若自己真能心硬到彻底不管肖未然死活的话,也好,他起码还有活路,可真等到二人必得生死相诀的那刻了,他却又反悔了,恨不能拼上一切再拉肖未然多活一天。
世间哪里还有像自己这般的可怜可恨之人啊……
自己是可恨,可燕抚旌此刻最恨的人还是肖未然。
燕抚旌从未像现在这般恨过一个人,他恨肖未然,无比地恨。
因为肖未然用世间最惨忍而无法回圜的方式,杀了他此生挚爱,杀了他唯一的救赎,杀了他对这人世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