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钟绾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母亲交握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怎么都会说中国话？”
这话问的可爱，连哭垮了脸的云彩都笑起来：“爸妈是住在这儿，又不是洋人，怎么就不会说了？合着你是想要对洋鬼子来接你啊！”
哦，是了。
钟绾这阵子叫孩子弄的晕头转向，一心想着要上欧罗巴，还觉得住在欧罗巴的人都得是洋人，倒是忘了洋人生不出他这黑发黑眼的模样来！
他闹了笑话，下意识要找个地方躲，钟老夫人自然的把他揽到自己身前搂着，笑骂：“你们再逗他我可不让了啊！洋鬼子生的是你！”
她看向云彩，云彩却不自在的低下头，钟老夫人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摸云彩的头发：“洋鬼子怎么生这么漂亮的姑娘啊，还得是我生的才成。”
车里气氛松缓了不少。
云彩却又红了眼睛，刚要哭，就听钟老爷子在前头说：“我闺女打小就出挑，多少好小子想娶我还不让呢！”
这话是刺秦祯这位“女婿”的，秦祯深觉被云彩坑的不轻，明明是为了有个大夫能跟着照顾钟绾才叫他来的，却说什么“扮女婿”“好游玩”的理由，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冲着这位看起来不怎么慈眉善目的老爷子打哈哈：“是啊，哈哈，出挑，云……昀儿特讨喜。”
秦祯敢打十成保票，他瞧见钟老爷子不屑的翻白眼了！
钟家住的是栋二层的小洋房，钟绾在北平也曾见过几栋，却没有这洋房连片的景儿好看，北平的宅门大院也好看，但不及这个利落规整，一眼就瞧得明白，不像原本杜家似的，庭院深深，像能吃人。
钟家只请一位佣人，是位老先生，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会做饭会打扫，能瞧病能开车，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要给人当佣人？
云彩说，说不准洋人就喜欢干这个？
钟绾哦了一句，没再问，反正杜书寒身边也只有一个阿旺伺候，说不定这边也有什么恩情在。
不留神就又想起杜书寒了，钟绾愣神。
老先生一打开门，里头冲出来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把钟绾吓了一跳，捂住肚子要躲，钟老夫人似乎把钟绾还当成十几年前那个小孩子，护犊子护的紧，忙喊住那东西：“小碗！”
名叫小碗的橘色肥猫竟然真听话的立在原地，蹭着钟绾的腿，“这……”
钟老爷子已经进门，回头看见小碗的样子，笑说：“奇了，它平常除了你妈谁也不亲，一天见不着就闹。”
钟绾也笑了，弯下腰点了点猫的鼻子，心想，多亏有你这么个小绾陪着呢。
小碗真像是认识钟绾似的，吃饭偎在他腿上，睡觉也要团在他床边。
云彩有些担心，虽然这小玩意儿好像通人性，但钟绾他现在怀着孕呢！叫猫一扑不得出事儿？
但钟绾好像也不多想要这孩子，可那也不能……
晚上云彩不放心，端了杯水往钟绾的屋里走，钟绾也没睡。
床头灯发着暖黄的光，他靠坐在床头，见到云彩，歪了歪头，说：“姐。”
小碗已经睡着了，云彩小心翼翼的躲开它，上了床，两人和在聚华饭店里时候一样，挤在一床被子里说话。
云彩试探着问：“绾，你想不想上医院，也不干别的，就，查查身体？”
“……姐，”钟绾瞅着灰色的缎面被子，上头一点花纹也没，不如杜家的被子漂亮，可钟夫人提前晒过，被子里头暖融融的，“我想过了，我想要这孩子。”
他知道云彩来是为了什么。
一是他们决定往欧罗巴来就几天的功夫，云彩顶多报个信儿，不见得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了钟家二老。他的肚子早晚大起来，要是想留，就早些和二老解释清楚，要是不想留，也得早做打算。
二来，钟绾是做好了要和杜书寒断了的心才到这边的，要是他想留下这孩子，哪怕再也不见面了，还是一辈子的牵扯。
“你想好了？”云彩顿了好一阵子才又问。
钟绾点头，说：“是。”
钟绾想起第一回 遇到杜书寒那天，云彩逗他的话：“……话本里呀，你这小狐狸Jing肯定要被哪个军官、少爷、大款看上，带回家了，捧在头上宠，含在嘴里亲，最后再说你那赌鬼爹不是你亲爹，你那赔钱的哥当然也不是你亲哥，小狐狸哪能生在那种泥水湾里，你是南方的富少爷，最后爹娘男人都全了，再生个孩子，美不美？”
现在看来云彩一语成谶，说的每一项都应验了，只是拥有过杜书寒的日子虽然短，但钟绾其实也很知足。
想想那段日子，钟绾不敢再要，但还是也觉得好。
真好。
好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第56章
钟绾觉着在欧罗巴生活挺好的。
管家老先生查理年纪大了，觉很少，每天早上都起来割草剪树。和北平人家里用的爬犁不同，洋人有黑油驱动的铁疙瘩，割的又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