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没开顶灯,只亮着一盏浅黄色的照明灯。玻璃门微微拉开,外边的冷风争先恐后地往里钻。坐在阳台摇椅里的人,似乎浑然不觉寒冷是何物。
这一刻,唯筱心里无端涌进一股孤寂感。
这股感觉,骤然间,陌生又强大。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张凯军那句没说完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以前是不得不熬通宵,现在呢,周易宁……”
现在,周易宁什么呢。
寂静将人类探究的欲望放大,黑暗给予探究的勇气。
唯筱浑然忘了自己出来喝水的打算,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阳台走。直至拉开玻璃门,阳台上的人才回了头。
周易宁愣了一秒,随即起身往回走。“怎么醒了,别出来,外边冷。”说着,他起身搂过她走进客厅,拉上玻璃门。
客厅里没开灯,阳台外浅黄色的光盖过月光,透过玻璃,微弱地将客厅结构照了个大概。
唯筱一时没说话。
刚才周易宁刹那回头,那一刻脸上的神色不停地在眼前晃现。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寂寥、冷漠、颓丧、还有那一刹那在眼底消瞬即逝的对被打扰的厌恶。
是本不该和周易宁这个人、这个名字有一点干系的情绪。
不该到,唯筱怀疑是灯光太暗,自己看错。
两个人贴得极近。
周易宁单手搂着唯筱的腰,将她从玻璃门边带到客厅里。“怎么醒了?”
唯筱任由他动作,回过神反问:“你为什么没睡觉?”
周易宁笑了下,神色与刚才判若两人。
借着若隐似无的光,唯筱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将唯筱放到沙发上沿边缘坐着,也学着她挑眉反问:“那你怎么没睡?”
双方好似就这样僵持下来。
唯筱心里那股没有来由的焦虑越来越大,整个人坐在边沿上,她微微拽着周易宁的上衣保持平衡,在黑暗里直视他的眼睛:“周易宁,你怎么了?”
声音很轻,似是怕惊扰了这个夜,更怕惊扰了眼前的这个人。
周易宁静静看了她一会,也跟着倚靠在唯筱旁边,坐在沙发边沿。
他笑:“我能怎么了?就是晚上喝多了,睡不着。”
这个说法能圆得上,却又显得有些牵强。
唯筱严肃着脸,声音在干涩之下显得沉闷。“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周易宁侧过头看她。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她的侧脸,他的视线一晃而过,最后落在她的鼻尖。先前那股被压下去的欲望又开始在体内反复横跳,周易宁撇过头,轻声缓慢重复了一遍:“没骗你。”
“哼,”唯筱随口回道:“你又不是没骗过我。”
话落,两个人都被定住了般。
客厅里仿佛还余下那句的回音,颤了颤,最后随着从没关紧的玻璃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凉风消散在半空。
月光朦胧,浅黄色的亮光平白给它增添了些许温柔。
交织的光在地砖上投下多边形不规则方块,方块里,是两个并肩坐在沙发边沿的人。
许久之后,周易宁低声喊了句唯筱,声音因为熬夜而低哑得厉害。“那件事,我没骗你。刚开始,我确实是因为高衍才去注意你,但后来,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答应你。”
话落,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易宁看着两个人倒映在地砖上的暗影,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确定自己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
在这个已经过去几百个日夜的夜晚,迟来的那句解释就这般安静地说出口。
唯筱一度记得自己刚知道的那天,周易宁想要解释的话被她崩溃而又不留情面地一一堵回去,只觉得自己遭受了极大的欺骗。
可是现在,好像再听到,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可没什么波澜,也不代表一点波澜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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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筱,我有话和你说。”高衍跟在唯筱身边边走边说,唯筱被他吵得烦。“高衍,你能不能别缠着我。”
那时她和周易宁交往几个月,周易宁已经毕业,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正逢周末,唯筱本来就着急去找周易宁,高衍还一直拦着她,唯筱极度不耐烦。“别烦我。”
她撇下他往自己宿舍走,后边高衍喊了声。“你和周易宁在一起了?”
周五下午,大学校园里最蠢蠢欲动的周末开端。
冬日寒风伴着呼啸,连带着随风传入耳廓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冷肃。
唯筱没理他,脚步不停。高衍追上来,边追边极度愤怒地说:“唯筱,周易宁压根就不喜欢你,他在耍你。”
唯筱望了他一眼,只淡淡说了句:“你能滚远点吗?”
唯筱很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说她身边人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