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门口被人泼了红漆,方家的人整天来门口哭丧。
附近地方的人每天都来看戏,巷子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
“是说周婆子她崽把人撞死啦。”
“不是不是,周婆子她崽是开飞机的啊,结果不晓得开,搞得一飞机的人都死了哇。”
“造孽啊,要我说这种人就不应该生出来。”
“就是说啊,以前小的时候看着周婆子她崽也蛮好嘚,咋样不干人事。”
事情越传越大,对这件事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他们说,周易宁爸爸是死有余辜,不会开飞机就不要开,自己去死还非要拉着一百多个人去给他陪葬。说他怎么不拉着自己老婆孩子去死,非得祸害别人。
他们还说,她妈一看就是个狐狸Jing,回来以后穿得sao里sao气专门勾引男人。那个小东西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样的爸妈就有什么样的娃。
直到事情开始不受控,周家的人报了警。
警察来的那天,周家院子、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十三岁的陈雅婷挤在人群里,看见那个第一次走进巷子,神色不郁却依旧不掩身上意气风发的小少年,红着眼大声嘶吼质问警察为什么不调查事情真相,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造谣污蔑他父亲。
是啊。
凭什么呢。
因为这个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人,陈雅婷第一次知道,曾经在小镇上空飞过的飞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它有严苛的飞行员选拔机制,还有飞行前的各种地检,还有好多好多与这个腐烂陈旧的巷子相比看起来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她也是第一次了解到。
那个只在电视里匆匆一瞥过的华航317事故,到底有多惨烈。
所以,凭什么呢。
凭什么一个因为父亲为公殉职而留下的孤儿寡母,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华航都说过了,这次的飞行事故是因为海上天气突然遇暴,我爸也是这次事故的受害者。他们恶意中伤我父亲,还上门威胁我母亲,凭什么我要给他们道歉——”
陈雅婷躲在人群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那人家下个雨开车撞死了人不仅要道歉还要坐牢赔钱咧,你爸开飞机开死了人只要你道歉都是好的咧。”
“就是就是,哪年不下雨,还不是自己开飞机的技术不好。”
“听说方家那个是去谈生意的诶,好几百万的,现在生意没了人也没了。没要你们赔钱都是好的。”
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拦了拦门外的人。“好了好了,”他看向周家的阿姨和nainai。“你们道个歉吧,邻里纠纷也不好立案,大家各退一步好吧。”说话的警察又看向方家的人。“你们也别闹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陈雅婷看向那个与自己年龄差不离的小少年。
他的父亲也去世了。
可为什么没有人给他说,节哀。
“我们不道歉,不是我爸的错,凭什么我们道歉。”喧嚣声里,少年的声音字正腔圆,刚劲有力。“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是地对我家进行语言暴力,是你们应该向我父亲致歉。”
他朝四周的人缓慢望了一圈,声音带着颤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应该向我父亲道歉。”
他站在周家nainai和阿姨面前,试图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和这个镇子对抗。
但他失败了。
方家的人哭得鬼哭狼嚎,看戏的人你一句我一句。
一片嘈杂里。
陈雅婷看到那个脊背挺拔的少年被警察拽住,他努力挣扎用力喊他母亲不要,但那个漂亮阿姨还是走了过去,低头哽咽地朝方家的人说对不起。
初见时,那个引人夺目的小少年,从那时起,好像就收敛起身上所有的光芒。
落在这个巷子里,就此蒙了灰。
后面的场景一度混乱。
她时常坐在自己房里,视线止不住地朝对面那个屋子里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可就是忍不住。
后来即便方家来闹得少了。
闲话却越来越多。
陈雅婷妈妈也忍不住叮嘱她。“以后在学校和周家那孩子离远些,别不学好。”
但在大半个月前,她的妈妈知道周易宁是校第一名时,还主动拉着她去对面nainai家说两家孩子是同班同学,让多来往。
前后态度不一致的人不止她妈一个,几乎大半个巷子的人都是这样。
前边夸周易宁长得多好学习多好,现在就是躲在他的背后让自家孩子能离他有多远就多远。
那个时候,陈雅婷的印象里,只记得那个独来独往的小少年。
和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巷子时,恍若两人。
晚风一吹,将陈雅婷说的话半路打断。
她回过神,连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