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那郑前果然依约前来,并且邀请贺瑞钦赴宴,说是近日来的万将军为了答谢他数年医治将士之恩,特设宴席款待,请贺先生勿必在傍晚准时赴约。
郁千惆听到万将军时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们口中的人刚好是他认识的万岩万将军?竟也来到这边陲苦寒之地,莫非军情紧急又要打仗了?唉,期望不是如他所想吧。毕竟一打起仗来,人命如蝼蚁般轻贱,尸横遍野、血流遍地,最终苦的还是百姓!
将军亲自宴请,贺瑞钦当然无论多忙都推脱不得,临近傍晚时,嘱咐两人好生在家待着,万不可四处闯祸,免得碰到官兵被抓了个正着。
待师傅前脚刚走,苦儿便拽着郁千惆出屋,眼里满满雀跃之色,郁千惆猜他少年心性,想趁师傅不在下山玩乐去,毕竟年少,此乃天性,在所难免。苦儿要他同去,他起先并不愿,因为心中苦闷暂不想去人世喧嚣之地。架不住苦儿左磨右磨,又担心苦儿下山之后语言不通受人欺负,还是跟着一块儿去相互有个照应为妥。
山下不远处即是小镇平安,隶属边陲,但方园几十公里也就这么一处人多聚集之地,今儿也不知是何节日,倒也是分外热闹!
郁千惆偶一抬头,但见玉宇无尘,蟾宫影满,天边明月,恰似冰盘。月光悠悠地洒下来,四野如蒙上一层薄雾轻绡,景色清幽美妙,猛然省起,今夕何夕,正是中秋。可惜月满盈亏,一成不变地轮番转换,人事几多变迁,他的师傅师兄弟们再也瞧不见这清明月色了,一晃竟已是四年——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是元承霄?是龙见影?还是自己?
往事宛如月落之后巨大的黑暗,再无任何光线折射的Yin影巨压,让郁千惆满怀凄楚,却连找一个人诉说也不能够!茫然四顾,凄凉无限,只觉天地茫茫,孤身只影,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他神思恍惚,心中郁结不得解,由着苦儿拽着他一路前行,也不管是去哪里,陷入对师门对往事的无尽痛苦忆念中。
直到周围吆喝声四起,有夹杂着酒醉之后调笑的语态,他才恍然清醒,才知他俩来到了一间酒肆。没想到这苦儿还是好酒之人,郁千惆看向苦儿,却见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位在酒肆中为客人沽酒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身段婀娜高挑,秀发如云,只简单的插了根发簪,倒也掩不住的秀丽无双。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郁千惆心绪再愁苦,此刻看到苦儿盯着姑娘的眼神亮得发烫也不由哑然失笑,暗想这苦儿情窦初开的样子着实有点可爱。
笑过之后,他才环顾四周,瞧清了周围的环境,不免心中一沉,他不似苦儿,毫无江湖阅历与经验,一眼就瞧出坐在酒肆中的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来历不比寻常。看似毫不相干的各自饮酒,互相之间锐利的眼神锋芒毕露,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这些江湖人物突然齐聚此等边陲之地,到底是甚原因?那万将军难道亦是为此而来?他们会否认出自己?郁千惆不免心忧,他一路行来昼伏夜出以蒙面示人,一是为了避开那些无聊的江湖人,不想招惹无谓的事非。二来也是心如死灰,不欲让任何人知晓他的行踪找到他,尤其是那元承霄……还有龙见影!
不过在人多热闹之地不宜蒙面,那样反而更加引人注目。所以在两人来之前他便嘱托苦儿与他一同将长发解散,让一头乱发随意的披散在肩,把脸颊遮个大半,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衣服,打扮得跟乞丐一比就差一个碗。
尽管如此,郁千惆仍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暗中扯扯苦儿衣袖,将苦儿犯花痴的神思拉回,在桌上写了个“走”,在苦儿疑惑且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拉着他正要离开,突听一句调笑的声音分外刺耳,忙转身去看,见是一大汉喝醉了,拦住那姑娘不让其离开,姑娘吓得娇躯直颤,眼含泪花。
苦儿顿时停住身子,拳头握得紧紧,目中像要喷出火来。
掌柜的站出来挡在姑娘身前,姑娘趁机躲到掌柜身后,口中跟苦儿一样发出闷沉的呜呜声,郁千惆这才得知,这姑娘竟是如苦儿一样,是个哑巴!
掌柜的陪着笑,说这姑娘不过是个哑巴,乃乡下粗鄙之人,不值得大汉如此。大汉哪里肯听,却说是哑巴正好,不会乱叫乱喊正合心意,手下一个用劲,掌柜的便被他甩脱在地,摔个半死!旁观者无一人出来阻止,都是一幅看好戏的心态。
郁千惆暗叹口气,知道此时是怎么都走不掉了,但苦儿武艺低微,而那大汉身手却不低,若苦儿执意上去替姑娘解围,必定吃亏!心中顿时焦急,办法还未想到,苦儿已如他预料般的跃上前,不高不壮的身子拦在哑巴姑娘面前,坚定的神情显得那般伟岸!
哪来的乞丐!大汉怒眼一瞪,疾伸手一抓,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法,苦儿便被他抓个正着,一下子甩了出去,如掌柜的一样被摔得七昏八素,鼻青脸肿!
大汉不再管他依旧痴笑着奔向哑巴姑娘。
郁千惆又惊又忧,四下一瞧,仍无人出来相帮。而苦儿挣扎着爬起来,顽强的再次用身躯挡住大汉,不让他靠近哑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