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灵罗并不答话,撤了阵法,转身就要走。青灵子却斜靠在青砖墙上,举起剑匣拦住他的去路:
“那狐妖出什么事了?”
僧灵罗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
“师兄关心他做什么?”
青灵子哼了一声,却看向别处:
“老子愿意。”
他见僧灵罗不答话,便问:
“莫非你差他去方才那家药铺独自打探?”
僧灵罗点点头,青灵子一跺脚,转身便走,口中骂道:
“蠢驴!”
青灵子捏个隐身诀,光天化日之下,在墙头奔走如飞,只朦朦胧胧在行走处留下一层青雾。僧灵罗亦不遑多让,灵力流转,身形荡荡,与他并驾齐驱,口中问:
“你与潘侍年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与穆千言联手,加害莘铁匠?”
青灵子哼了一声,反问:
“你既然与那狐狸秘密传音,他可曾提起,他在那药铺里遇到了什么人?”
僧灵罗心想,虽然不知师兄是敌是友,但若他与潘侍年沆瀣一气抓了那小狐,这等线索隐瞒起来便无意义,于是将小狐的话复述了一遍,试探道:
“莫非是潘侍年养的小鬼?身贴黄符、名唤安乐神将的小鬼,我却闻所未闻——”
青灵子不耐烦地呸了一口,指甲在剑匣上弹了一下:
“废话,你在灵台方寸山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天下的风云变幻。那狐狸惹上谁不好,偏偏惹上他——”
僧灵罗听这话里有话,立即追问:
“他?莫非师兄识得这人?”
青灵子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只见那名为“回春堂”的药铺便在咫尺之外,两人轻身纵跃,按下墙头,堪堪落在药铺外。僧灵罗一马当先,恃着怀有隐身咒,就要直闯“回春堂”,却被青灵子拍拍肩膀,一扬下巴,示意往后院行动。
僧灵罗跟在青灵子身后,绕着回春堂绕了有大半圈,却见他并不入内,只是站在侧门外,指着后院伸出来的一棵梧桐树,问:
“你可识得这堂中的阵法?”
僧灵罗观察半晌,只见一个院子里,小楼花木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他展开眉间灵犀,略微查探,十分诧异:
“这是、这莫非竟是——”
青灵子抱臂冷笑,连连摇头:
“小罗儿,怎么我教过你的东西竟忘得如此干净?鸿蒙太初步天歌是怎么说的来着?”
僧灵罗一个激灵,又将院中景象细细打量一番,道:
“师兄的意思是,这院子里布置的是,青龙七宿阵?”
青灵子看他一眼,这才点点头,脸上这才多了几分暖意,又问:
“那你可还记得,青龙阵的阵眼为何?”
僧灵罗想了想,道:
“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角宿为第一。角又分十一官,步天歌有云:平道右畔独渊然,最上三星周鼎形。周鼎为尊,天关为龙角,而阵眼却在两只龙角之间的天门所在。”
僧灵罗一指那梧桐树:
“按方位推算,阵眼便在那棵树下了。”
僧灵罗一回头,见青灵子只是抱臂而立,目视前方,微微而笑,并不说话。僧灵罗心下焦急,便一马当先,跃入院墙之内。但见小巧玲珑一间庭院,前有二层高一座小楼,两间侧屋,中有池塘流水,太湖山石,芙蓉花树,几从杜鹃花儿,一张石桌立于梧桐树下。
僧灵罗见一个白衣小童身影背朝自己坐着,伏在那石桌上,心头一喜,开口唤道:
“阿九,你怎么坐在这里?可曾受伤?”
他见那小童只是背对坐着,一动不动,便快步走过去,伸手轻轻一触,却触了个空。只见那小童的身形化作许多星火流萤,瞬间消失在了空中。僧灵罗但觉眼前一暗,仰头一看,那梧桐树忽然倾覆下来,罩住了整个院子,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点点日光从树枝缝隙间透露过来,仿佛夜半时分的天空星辰一般。僧灵罗拈起一枚镇魂针往上一掷,只见镇魂针带着一点灵力,飞到极高处,又划出一个极陡的弧线,落在两三尺外的地面上。然而那梧桐穹顶却似渺瀚星空,远远在镇魂针可及高度之外,仿佛无边无际。
僧灵罗回头走了两三步,想要去前院的小楼之中。忽然足下波涛汹涌,四周花树楼台急剧退开,一个小小池塘竟变成无边大海,上面浮着七彩宝莲荷叶,斑斓耀目,拦住去路。僧灵罗拈了个咒诀,聚起一成灵力,往眉间灵犀一聚,喝道:
“现!”
只见那大海之上,莲花与荷叶瞬间枯萎,清波逐渐翻涌出层层泡沫,下面浮着的俱是密密麻麻人骨躅髅。枯萎莲瓣上的七彩宝气,蒸出层层叠叠恶臭的黑气,形成重帘叠障,徘徊不去。僧灵罗自恃有无量妙护体,不怕毒气妖障侵袭,心下却异,想道,我分明仍身在那药铺的后院之中,眉间灵犀竟只能破解这幻境的一重假象,却不能看出其本来面目,莫非这背后的主使人,邪术竟高妙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