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缘何这般看着朕?在早朝上盯了朕一个时辰。是有什么事想同朕议吗?”
清朗埋怨的声音灌入傅生的耳中,将他晒得麦色的皮肤激出一点浅浅的红来。
傅生的世界因为这道声音而充盈起色泽,仿佛能看见团团簇拥、姹紫嫣红的山茶牡丹,拨开这些庸俗的繁花,最后看见真正的人间富贵花——他面前坐着的皇帝陛下。
现在正值隆冬,皇帝一张白生生的脸半掩在细白的狐绒中,黑漆漆的凤眼噙着淡淡的笑,因为屋里放了水盆,粉嫩的唇也并不起皮,而是柔软细腻的,像是被哪些jian人的唇舌润过一般,带着诱人的水光。
他姿态很放松,披着一身大红色的披风,却并不显得艳俗,反而称得他更加白皙娇妍,伏在把手的纤长手指透着粉,让人想要细细赏玩舔舐一番。
好漂亮的皇帝。
傅生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面色不改地低下头谢罪,好像他在新帝登基后两个月内解决边患戎人便是为了不远千里来讨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皇帝一声骂。
他不无懊恼地想:本来是想来替三皇子来试探试探新帝的口风,不料风尘仆仆赶上早朝自己的魂儿就先丢了一半,未免丢人得紧。
“微臣是来告捷,北疆北戎战事已结,已经签了契,估摸五年内再不会来犯,故来请皇帝允许军队回朝拱卫京师。”
傅生声音铿锵有力,听得本来神色恹恹的藏茭都有些振奋起来。
“准。待将军带领军队回来,朕必重赏!”藏茭笑了起来,抚掌赞叹。
傅生被夸得耳根愈发泛红,身板挺得更直,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盯着藏茭的眉眼,在藏茭笑意平息后,才小心翼翼提出邀约:
“听闻陛下喜欢梅花,臣在三年前院落里种了几树梅花,是邻国进献的孤品,和原本皇宫未起火之前的梅花是同一期,现在正值花期,陛下可愿与臣一同去欣赏一番?”
藏茭想了一下,抿唇笑道:
“朕确实喜梅,傅卿有心了,今日皇叔也回来,晚上可以与傅卿一同赏梅,等歇了今晚再回去领兵也不迟。”
傅生被藏茭一连串的笑容弄得心都酥了,他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但藏茭并未觉察:“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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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回府休整了一番,傅生特意换上了前年皇帝赐下的面料裁成的新衣,思索一番后拿上了仓库旧置的暖手壶,内胆里放上燃碳,准备等看着便娇气的皇帝来了便送上讨好。
大抵不愿意弄得隆重,藏茭到的时候只遣了一位小太监去通报,傅生把暖手壶藏在袖里,出门迎接皇帝。
“爱卿免礼,不必拘于礼节,一同说笑赏梅便是。”藏茭轻轻扶了一下傅大将军。傅生只觉得被棉花还柔软、丝绸还细腻的东西轻轻触了下,带着温热的体温,稍纵即逝、回味悠长。
傅生遵旨起身,但在视线扫过藏茭后,手里的暖壶终究没有拿出来——藏茭手里已经有一个比他手里的更Jing致小巧的暖手壶了,结合他身边漠然直立的高大摄政王,不难猜想出他手里的是何人手笔。
藏茭没有发现身边人和傅将军已经用眼神有来有回、刀锋剑影了几个回合。他心情很好,前去疫情蔓延的兰州救济的皇叔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傅将军也带来了战事告捷的好消息,并且邀请他来赏梅,大概没有比他更幸福的君主了吧。
藏茭捏了捏手里热乎乎的暖壶,带着身后的“小跟班”们迈脚进了园子。
梅花也有说头,细细将来不花上个几个时辰是说不清的,但赏梅的人一是个不识几字的粗莽武夫,二是个冷清凉薄的摄政王,三是个只一心喜欢好颜色的俏君主,故也没人在意看的是什么梅,下的是什么雪,走的是什么路。
若让傅生来说的话,他赏的是君主这枝清隽秀色梅,下的是层层叠叠叠不住满心欢喜的情浓雪,走的是心满意足料峭春寒路。
只是这个如影随形的摄政王太过惹人厌恶,放在君主身上的目光粘腻露骨得叫人作呕。
前面藏茭捏了一枝小细梅欢欣地把玩嗅弄,睫毛颤颤好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后面傅将军和摄政王恨不得相隔千里,生出天堑般的嫌隙。只是目光都如出一辙地落在喜欢的人身上,谁也不比谁少一分露骨,只是自己都浑不在意,而藏茭迟钝也觉察不出。
赏完江梅、黄香梅、宫粉梅。三人坐在将军府中难得诗情画意的小亭子里品茗观雪。
傅生目送君主离去,当晚就被一个小太监传旨入宫。
傅生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
入宫?
这么晚了,独独叫他入宫?
尽管知道很可能只是一夜促膝长谈,找他稳固势力,但傅生还是不免多想。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那个惹人娇怜的小皇帝是想……
傅生打了自己一巴掌,站在养生殿前的鹅卵石路上唾弃自己的大逆不道。
冬夜的风吹得他头脑愈发清醒,但令人恼火得是,越清醒他越控制不住想东想西。
说来也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