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濛抽回手,把本子盖好往口袋里塞:“二十分钟。”
晚饭吃过了,茶也喝了,开车回去的路上,傅宣燎望着出现在前车窗里与来时别无二致的夜景,好像还没从燥热的梦里转换到飘雪的现实,低喃道:“下雪了。”
时濛是打车来的,此刻坐在副驾,也望向窗外。
傅宣燎似乎听到时濛“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他想起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正在办公室审批材料,听见外面女员工惊喜的欢呼,望向窗外只觉茫然。
前年、大前年也一样,为了将债台高筑濒临倒闭的公司重新扶起,傅家上下倾尽全力,傅宣燎作为独子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从国外归来后他便下工厂、旁听会议、到处跑业务、参与商务谈判……到逐渐接手公司成为决策人,高速旋转带来的成长足够显著,错过的风景也数不胜数。
许多曾经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不经意回想起的某些片段甚至会让他怀疑是否错记。
比如不久前重现于梦中的场景,虽然当时没有抬头,但是在傅宣燎已经存在的记忆中,在教室“偷袭”他的是时沐。然而方才抓住时濛、与那双清澈眼眸对视的刹那,他没理由地动摇了,不那么确定了。
顺着初雪的轨迹逐年往前倒推回忆,傅宣燎猝然抓到一个重要节点。
“八年前……”他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人验证,“八年前的圣诞节,你在哪里?”
第13章
八年前的第一场雪下在圣诞前夜。
枫城老一辈人不爱过洋节,年轻人倒是热衷,平安夜当天,学校告示栏旁竖了棵仿真圣诞树,来往驻足拍照者众,都是初高中部的学生。
女孩子三三两两前来,红着脸把系了彩绳的礼物或烫了火漆的信封往树上挂,必引来一片起哄声。
有闲来无事的学生自发组织保卫队,举着喇叭站在圣诞树前:“实名认领啊实名认领,各位心里都有个谱,要是信打开写的不是你的名,尴尬的可不是我啊。”
远离热闹的另一边,时濛独自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团团升起又散开。他把兜帽拉高,手缩到袖子里,做好能做的所有保温措施,一副打算常驻的架势。
灯火通明映在眼睛里,再远的喧闹也仿佛与他息息相关。再次确认树顶那个蓝色的盒子暂时无人认领,时濛抬手用袖子搓了搓冻红的鼻子,又呼出一口白色热气。
时濛知道那盒子不是给他的。
昨天放学之后,傅宣燎和时沐不知去哪里玩了,时家晚餐都散席了才回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上二楼,时沐进套房,傅宣燎进客房。客房就在时濛房间的旁边,这间以前是时思卉的卧室,她去外地念大学,时沐让阿姨把房间收拾了出来,方便傅宣燎偶尔过来时住。
倒是方便了时濛密切关注傅宣燎的动静,今早隔壁的闹钟一响,时濛也跟着起了。
可惜没掐准时间,收拾好东西打算出去的时候想起忘了带颜料,时濛着急忙慌回去拿,收拾完出来刚好撞上隔壁同样推门出来的傅宣燎。
以前这种情况都是时濛先走。他不想引人注意,每次都是先到院外的树丛里等着,看见傅宣燎出门,才蹑手蹑脚地跟上。
这回失策了,两人在距离不到三米的走道里出其不意地打上照面,时濛还没反应过来,傅宣燎先开口:“你也这么早。”手上拿着蓝色的礼物盒,他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干什么去?”
这些年时濛在时家活得像个隐形人,平时和时家常客傅宣燎并没有什么交集。在学校就更说不上话了,两人年级不同,时濛又是艺术生,大多时候都在画室待着,而画室又分东西两间,时沐常去的是东边那间。
因此经常以背影形式落在视线中的人突然正面相对,时濛当即愣住,随后便后撤一步,讷讷地答不上话。
大约被他的反应无语到,傅宣燎咕哝了句:“我很可怕吗?”
时濛想说不是的,稍慢了一拍,就被着急走的傅宣燎抢了先。
“我先走了,方便的话帮我跟伯父伯母说一声,他们应该还没起。”
说着,单肩背包的傅宣燎大步越过时濛,往楼梯口去。
一脚踩下台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扭头往走道方向看过来,吓得时濛差点又战术后退。
傅宣燎一手插兜,一手举高扬了扬蓝色的礼物盒。
“如果你哥问起来,就说我去晨跑了。”他笑着说,像是料准时濛会答应,“记得帮我保密啊小朋友。”
就在上个月,时濛刚过完十六岁生日,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很不喜欢被看作小朋友。
因此今天他跟是照样跟,却故意把距离拉远了几米,边走边踢石子,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总盯着那个背影瞧。
可是他的笑让时濛想起那次自己躲在阁楼的桌子底下,他故意支开旁人伸出手叫自己出来的样子。时濛喜欢他那样笑,总是忍不住要看。
到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