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上下来的正是时濛和江雪。
时濛刚出院,脚步还有点打飘,却坚持左手撑着扶手,自己走楼梯。
他走得很小心,低头专心看台阶,直到前方视线里出现一双穿着皮鞋的脚,才意识到碰见了谁。
四目相对,傅宣燎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只是看着他。
时濛好像又瘦了,长袖几乎盖住手背,右边露出一截纱布包着的手,不知里面恢复得如何。
头发也长了不少,细碎的一层刘海遮住眉毛,显得他眼睛更大,里头却是空的,没有曾经的期待和渴望,也没有傅宣燎的影子。
让傅宣燎已经落到底的心又塌陷几分,窸窣往下沉。
江雪拉着时濛打算绕开:“我们走,别理他。”
时濛却没跟她走,说:“等一下。”
江雪只好先退到一旁,等他俩把话说完。
静默持续了几秒,傅宣燎开口都怕唐突了他:“案子……我是说时思卉主谋的那个案子,还顺利吗?”
时濛反应了一阵才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谢谢。”
即便没说,傅宣燎也知道他谢的是那场海上绑架案,傅家动用关系阻止警方追究。
可是傅宣燎心知肚明这不是绑架,所以他说不出“不客气”,也“嗯”了一声,说这是应该的。
两人以前所未有的正常状态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平静到傅宣燎恍惚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吵过闹过,亲吻纠缠过,流过泪,也弄伤过对方,虽然傅宣燎没打算逃避责任,可那么多Yin差阳错、命运捉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后果。
他像每个怀着侥幸心理的赌徒,寄希望于这把逆风翻盘,一切以此为起点,重新开局。
“出院怎么不告诉我?”傅宣燎问。
时濛不回答。
傅宣燎权当他默认,稳住呼吸,接着说:“那……我们回家吧。”
这回时濛给了反应,在傅宣燎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后退一步,躲开了。
他没有回应傅宣燎的话,而是说:“放在你家的东西,我不要了,扔掉吧。”
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因而更显得时濛曾经的冷静全是强作镇定,而现在的则是毫无情绪波动的冷静。
傅宣燎无法打破的一种冷静。
以致他找不到应对的方法,一时愣在那里,直到时濛自身侧走出去两三米,突然停住脚步。
目睹时濛折返回来,傅宣燎眼中流露出类似失而复得的惊喜,他迎了上去:“我……”
他想说的有很多,最想先让时濛知道的还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哪怕暂时不想原谅我,也先不要生气,不要惩罚自己。你那么好,谁都不该让你生气。
可是时濛没给他机会。
时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纸钞,递了过去。
傅宣燎正看着这不知是何用途的钱愣神,听见时濛说:“你西装口袋里的,之前被我挪用了。”
用来买了刀,绳子,打火机,还有通往海边的车费。
每一样都是在为那场声势浩大的告别做准备。
所以时濛认为没必要多费唇舌,只将钱塞回傅宣燎手中,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两清了。”
第40章
从检察院出来,时濛便坐上江雪的车,往她家去。
“我给你煲了猪脚汤。”江雪边开车边说,“吃哪儿补哪儿,到家先喝一碗。”
短时间内两次听到“家”这个字,时濛有点反应不及,下意识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住两天就走。”
江雪一愣:“走?走去哪里?”
“枫城外面。”时濛说,“去其他地方看看。”
“可是你的手还没好。”
“复健在哪里做都可以。”
“那你研究生不念了?”
“和马老师说过了,以后邮件联系。”
“钱呢?股份你不肯要,一时半会儿又没法画画……”
“我把车卖了,还有一些作品,拜托雪姐帮我处理掉。”
时濛显然都打算好了,江雪再没什么可问的,无言半晌,嘟囔道:“敢情你压根没打算征求我意见,就通知我一声呐。”
这是不高兴了。时濛呼出一口气:“雪姐,我不能再帮你赚钱了。”
江雪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对你好是为了你帮我赚钱?”
“我知道不是。”时濛垂眼,“可是我其实已经……”
——已经没有期待了,对任何人任何事。
“好了好了,你知道就行。”江雪对他要说什么心知肚明,生怕他真说出口,匆忙换话题,“不在枫城也好,这里环境污染太严重了,有没有想到去哪儿?”
时濛摇头:“还没。”
“那不如去浔城,我老家。”江雪推荐道,“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