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唇冲他笑,下意识的,时濛也弯起唇角。
“她不是我姐姐。”时濛告诉潘家伟。
“那是阿姨?婶婶?不是吧,她看上去好年轻啊。”
再次从时濛口中得到否认的答案,潘家伟大胆猜测:“难道她……是你的妈妈?”
时濛愣了一下,然后没来由地低下头,看那泥土中冒出的绿芽,很轻地“嗯”了一声。
几月不见,李碧菡的手艺越发好了,不过半天功夫就织成一条围巾,傍晚给时濛试了试,觉得短了点,说晚上就能弄好收边。
“我跟那位江小姐打过招呼了,她说借住几天没问题。”将带来的行李提到楼上主卧旁的房间,李碧菡说,“平时我就做做饭,洗洗衣服,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她能把自己当保姆,时濛却做不到。饭后李碧菡收拾碗筷,时濛就擦桌扫地,两人分工合作,本就不多的家务活很快处理完毕。
眼看时间还早,李碧菡拿起毛线和棒针继续编织,时濛则坐到画板前,用右手做速写练习。
一张纸刚翻过去,听见李碧菡适时出声:“明天,有时间吗?”
时濛抬眼,略显疑惑地看过去。
“也没什么事。”李碧菡不问自答,“之前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骨科方面的专家,想带你去看看,说不定他那边有更好的方法,能让你的手伤更快恢复。”
时濛思考了下,点点头,说:“好。”
似是没想到时濛会这么快答应,李碧菡惊喜之余,还有些手足无措。
这天晚上,她里里外外忙着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衣物、毛毯、饮用水,连带到路上吃的水果点心都准备了两个便当盒,让时濛有种他们明天不是去就诊,而是去春游的错觉。
那家医院离这里不近,来回一趟约三四个小时。
次日起大早出发,李碧菡坐驾驶位。时濛被厚实的围巾裹得低不下头,摸了半天找不到安全带,李碧菡倾身过来帮他戴上。
离得近了,时濛总是能闻到李碧菡身上的柑橘清香,是他小时候就经常闻到的味道。
是小时候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我的妈妈”时,首先会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味道。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被李碧菡视作紧张。
“别怕,虽然我不常开车,但技术还行。”李碧菡冲他眨了眨眼睛,“也别当目的地是医院,就当去个好玩的地方。”
因着这句话,时濛进到医院里,倒真不似平时那样局促不安,被护士带着拍片,再给医生检查,整个过程简单又轻松。
李碧菡全程陪在他身边,只在检查完毕后,让时濛到外面玩一会儿,说要跟老朋友叙叙旧。
时濛便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百无聊赖地盘弄手机。
里面的人没聊多久,脚步离门口越近,说话声也听得越分明。
“画画这事,对手部动作的Jing准度要求高。”李碧菡的声音,“麻烦您多费心了。”
接着,那医生说了些例如“好好复健就有望恢复”之类的安慰话语,忽然问道:“我怎么记得你的小儿子叫沐沐?这是改名了?”
时濛心头一突,里头的脚步声也顿住。
不多时,他隔着一道门板听见李碧菡说:“不,之前那个不是。”
“您刚才见到的濛濛,才是我的孩子。”
“我从前做错了事,现在只想他好好的……只要他好,让我折寿我都愿意。”
这座医院位于郊区,周围群山连绵,空气清冽,只是温度较城区低一些。
中午两人索性前往医院食堂,配着李碧菡带来的点心水果,也算色香味俱全的一餐。
回去的路上,时濛看向车窗外灰沉沉的天,和海浪般起伏的山峦,置身其中,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似有通感,李碧菡也发出感叹:“都说造化钟神秀,也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有令人心胸开阔的效果。”
时濛“嗯”了一声。
他想,过往很渺小,未来亦然。离开那chaoshiYin暗的壳,他才发现人的一生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越是狭小的空间,越是会让人甘守原地,并不由自主地放大那些爱与恨,让原本可以解决的困难演变成一场灾难。
这便是受害者心态了。
而事实上,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受害者,也没有绝对的加害人。
从前他站在受害者的位置,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加害人误解、伤害,变得不懂委屈,不会流泪,只会用强硬的手段获取想要的东西。
而现在,处境调转,即便他没有伤害别人的主观意愿,也从未有过报复的想法,别人仍因为他感到挫败,甚至痛苦。
他从物理上的受害者变成了Jing神上的加害人,他让旁人活得战战兢兢,也让自己背负压力,疲累不堪。
无怪乎先前医生总建议他出去走走,到处看看。巍峨的大自然总会不期然给人类一场Jing神普渡,让人发现自己的不值一提,并在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