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原胥难得喃喃,喉结滚了滚,嗓音说不出的沙哑迷人。“你近日发病越发频繁了。”
庚桑画懒得答他。周身骨骼寸寸裂开,神魂撕裂之苦,这千余年都是独属于他一人的苦难。自从师尊炎道人陨落后,这世上他再无师长亲人。原胥算谁?呵,不过是他为白室山捡来的一个后辈子弟。
“师尊……”原胥却还在自说自话。“你……转过脸来。”
从前也是这般。
自打原胥八岁上山后,庚桑画惊觉白室山地脉蠢蠢欲动。他翻遍白室山宗门壁画岩刻,又特地举办了一次宗门比剑,当日里他白袍飘飘坐在高处,冷眼看着下头一众子弟。人人都模糊,独有那个他最后捡上山的弟子原胥周身光华灼灼。八岁的孩童,居然已经自行学会了凝霜聚雪,剑脱鞘那刻,呛啷一声,剑身迅速凝结成白霜。
“原胥……”庚桑画自嘲地笑了一声,依然蜷缩在木桶内,维持着被原胥从背后拥抱的姿势。“你怪不怪为师?”
“从不曾责怪师尊。”原胥声音哑而沉。“不敢,也不忍。”
庚桑画蓦然转头,呛声冷笑。“你怜惜我?”
原胥垂下头,冠玉般的脸被木桶热气蒸腾,视线叫人窥不清。“弟子不敢。”
顿了顿,又道:“……也不忍。”
哗啦一声。
庚桑画玉一般皎洁的手指突然卡住原胥咽喉,冷笑不已。“你道你是谁?”
然后也是顿了一顿,继续冷笑道:“你不过是为师入魔时的药。”
原胥呼吸不能,那双野狐般的眼眸微抬,深深地望向庚桑画。
分明无声,却早已胜过万语千言。
庚桑画蹚着水移近原胥,话语声冷的掉冰渣。“作为药,你想的太多了。”
原胥脸皮涨的紫红,喉咙管竭力发出呵呵声,好半晌,手指艰难地比划着做出动作。一笔一划,是在用这个修真的琳琅界语言书写。
—师尊,酉时到了。
庚桑画一惊,卡住原胥的五指蓦然松开。
“咳咳,”原胥一获得自由,立刻不顾自身安危,沙哑着嗓子道:“师尊,你快抱紧我。”
第6章 相拥
烟青色纱衣委地,原胥那件雪白弟子袍也早已染了污黑,两件衣服错落地堆放在木桶外。两具男儿身子纠缠在一处,热气腾腾中只有无限暧昧。
“师尊,快!”
原胥见庚桑画依旧杵在木桶内不言不动,终于急了。
庚桑画拧着性子冷笑。“快什么?你次次都以真元渡我,次次如此,难道你就不怨为师?”
原胥抬臂拥住他,不答反问。“师尊,你需要我,不是么?”
确实需要。
庚桑画为自己在朔夜需要原胥感到可耻。
原胥却拥他入怀。“师尊,你需要我。这是弟子毕生荣幸。”
庚桑画不服气地挣了一下,扬起尖尖下颌,冷笑道:“为师需要你。这是不是,就是你毕生渴望?”
原胥卡顿了几秒。浓眉微扬,一双狐狸眼内琥珀色瞳孔倒影出庚桑画模样。
何谓毕生渴望?
原胥在现代社会从没来得及恋爱。最初是因为他隶属特殊部队,事业繁忙,顾不上恋爱的事。再后来……再后来,他就倒霉催地穿书了。
他倒真没考虑过,属于他原胥的毕生渴望是什么。但眼下庚桑画就在他怀内,被他强行摁住,他没办法也不忍心说出真相。于是沉默几秒,轻巧地避开了话题,五指抵在庚桑画柔软心口。“师尊,弟子与你洗髓。”
作为一个七岁就被强行嵌入异骨的人,庚桑画比谁都更渴望能从这朔夜之痛中解脱。原胥与他同属罕见的水系天灵根,原胥资质甚至更在他之上,是水系中变异的冰灵根。
原胥灵力纯粹,要不是修为只卡在金丹后期,或许都能直接解了他体内的魔障。有朝一日,或许……总会有那一日的。
眼下他就对来自原胥的邀请毫无拒绝能力。
庚桑画更觉可耻。他被自己的弟子拥抱入怀,这便是他注定的宿命?那么千年前,白室山开宗师尊炎道人留给他庚桑画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不。”庚桑画咬牙,猛地反抗,就像是提起所有勇气在反抗属于他的宿命。“我今夜,不需要你。”
原胥愣了愣,嗓子哑的仿佛沙砾从海浪里卷落。“师尊,酉时将近了。”
白室山不须掌灯,所有修仙者都自带灯烛之光。此刻银雪楼内也没有烛火,从原胥身上燃起的真气不仅凝霜,这霜雪之光,也同样映亮了一室春光。
“师尊,”原胥切切地低喃。“请勿须烦扰,就让弟子为你疗伤。”
白室山下那块异骨早已与他融为一体,千余年过去,就连庚桑画自家都算不清到底熬过多少个冷汗淋淋的日夜。在原胥上山之前,他分明也过得。
为何在原胥来后,他反倒不能?
庚桑画在原胥怀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