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胥勾唇,勉强笑了声。“好!”
白室山外众雪色、红色、紫色、蓝色长袍的弟子们都去送了原胥,唯独庚桑画没去送。
庚桑画赤脚立在银雪峰最高处,目光下垂,桃花眼底神识外放,一路沿着曲折山路目送那个搅扰了他道心的大弟子原胥下山。
原胥八岁上山,在白室山的日子,原胥一直笔笔正正地梳着头、穿着衣、佩着剑,今日是他最狼狈的一次。满头满脸的灰尘雪泥,雪白交字领长袍在肩头污渍染灰了大片,只有那个离开的背影依然脊背拔的笔直。
像极了,一把出鞘的利剑。
庚桑画勾唇,似笑非笑。利剑呵!原胥此人,对白室山来说原本就是个意外。大弟子原胥呵……他原本就该属于广阔四海八荒,他原本,就不该被自家留下来做药。
原胥走的决不回头。
直到下了白室山山脚,再也看不见上山的那一百二十级的白玉石阶,原胥蓦然回头。
蜜色的脸皮微抖,棱角分明的唇一翕一张,无声地唤了句:
“师尊……”
第13章 流言
原胥下山后直奔胥里村。
按照庚桑画的说法,胥里村临海,如今码头处常有壮年男子暴死,尸体惨不忍睹,就像被野兽啃食过。
胥里村距白室山下仅三百里,不算很远。
原胥到达胥里村的时候恰逢黄昏,霞彩就像是失了火一般,红彤彤地映照着半边天。他抬起头,忍不住剑眉微皱。再轻耸鼻翼,不出意外地闻到在咸shi的海腥气中夹杂些缕魔气。这缕魔气似乎并不强悍,嗅起来,有点像野地里麦秆焚烧后的气味。
前世原胥就是在海边驻兵,待了足有十二年。他倒是没想到,如今穿书成了一名修仙者,头次奉师命下山出任务,到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这样的海港。
港口人来人往,临岸泊着许多渔船。既没有麦秆,也没有人在烧草木。但在渔船扎堆的地方,那缕魔气更重了些。
原胥抬脚就往渔民聚集处走。
乌皂靴底刚经过青石街面,一段议论声突然飘入他耳朵内。
—“青鬼你听说没,北俱芦洲据说有座仙人坟,坟里头珠宝无数。”
—“嗐听说又怎样?鬼都不晓得那座仙人坟到底藏在哪儿!不提别的,这么多年咱兄弟们找来找去,还不是一样抓瞎?倒不如来这西贺牛洲捞点实在的。”
—“嘿嘿嘿,那是那是……”
原胥蓦然停下脚步,定睛望去,就见到几个打扮如寻常市井百姓的人正在跷脚吃酒。
原胥是个修仙人,耳目过人,眼下这几个可疑的人虽然与他隔着大半条街,但他如今已金丹后期,耳力足以覆盖数十里。何况这样近!“青鬼”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从绰号“青鬼”的这家伙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原胥改变了主意,也进了那家海鲜酒楼。
他一进门就怔了怔。
酒楼内正中央设着高台,旌帘半卷,竟然有个女子半抱琵琶正在唱曲儿。女子年方十五六,乌发红唇,薄纱衣几乎连胸都掩不住。
原胥脚步一滞,下意识转身就想逃。
大约是拜白室山下那位蒋姑娘所赐,他现在只要见到琳琅界十五六岁娇滴滴的女孩子都觉得如芒刺在背。别提接近她们了,就跟她们多说几句话心里都发怵。谁让师尊是个小性子的呢?拉拉扯扯,师尊会怪他的!
师尊……
原胥猛然闭了闭眼,手按在腰间穿云剑剑柄。
是了,师尊已经不再近在眼前了。他也不再随侍于白室山。哪怕他与个凡间女子调笑你侬我侬,师尊也再不会向他使小性子,每日去请安时……哦已经没有请安了。
原胥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微红。砰!他解下穿云剑重重地掷在酒桌,用脚尖勾开桌凳,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乜斜着眼喊了声小二。
“上酒——!”
**
同一时间内,白室山。
少了原胥的白室山练武场人人都蔫头耷脑,内门弟子们心里都憋着口气,各自练习兵器,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十二Cao纵着三十六把细剑,在空中排布雁字剑阵。飞剑需要灵力掌控,他如今只有筑基后期,腹内金丹将成不成,修为卡住了,这些个小飞剑也不听他的,在半空飞的歪歪扭扭。明明是只头雁,但作为头雁的那把本命剑却连直线都飞不好,更别提率领雁群上阵杀敌了!
从前都是原胥帮他。
原胥教他,头雁须领先其他众剑有足足大半个剑身,头雁须有眼,头雁……
“不练了!”十二气鼓鼓地收了灵息,三十六把飞雁剑系数落地,叮铃哐啷,乱做一团地掉落练武场。“少了大师兄,我练不成。”
正在有气无力拨琴的老三闻声抬头,嘴唇张了张,又识趣地闭上嘴。
“都怪老三你不懂事!”老六也收了足有丈余长、三尺宽的黑黢黢巨剑,有点不得劲儿地叹了口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