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死于马上风。
传说汉成帝就是这般死在赵合德那一副冰肌玉骨之上,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王生做了鬼,也是个风流鬼。
他飘飘忽忽到了下界,仰头只见那牌楼上用朱字写道:「廿重门」,心中疑惑。
都说地府之外有白骨骷髅堆成的尸山,绿火黑魂翻腾的血海。怎么此处竟是一派粉雕玉砌的景象,几乎如同……怡红馆子一般。
正思忖,一个姑娘却不知从何而来,一身月白飘纱。见了他,咬着指头笑道:“郎君怎么来得这般晚,叫奴家苦等。”
此等尤物世间少有,就是他生平所见之美人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此卿一个指甲盖儿。王生是个温柔乡中寻常客,如何不知这话的意思。不由得心神激荡,腰间那物儿便立挺起来。
那尤物倚门,娇声道:“郎君救我。”?
王生半边身子已然酥倒:“倒是姐姐先救了小生才是。”一面说,一面引她去摸胯下二郎。
“啐,本以为是个白衣侠客,却原来是个急色登徒。”那尤物樱唇一努,便嘭然一声将门关闭。
王生吃了个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
他掸掸衣袖,这才看清那门上有一额匾,清清白白写着“玉府”二字。
再一瞧四下,方才的牌楼早已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人群熙攘的长街。
奇哉怪也!
他连忙拉住一个货郎,问:“敢问兄台,这是地府么?”
货郎拿狐狸眼将他一觑,见他衣饰不凡,非是寻常的穷酸鬼,便笑道:“此地离地府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见他有疑,货郎摇摇手中浪鼓,道:“此乃无方中界,上不承虚空,下不接黄泉,是为无忧境也。”
“你既是新鬼,想必还不知此间极乐,待我一一与你说来。这无忧境有三个绝妙处,只有男子领会得,一曰修心院,一曰百色庵,一曰碎菱山。”
“这修心院是做甚的?”
“修心的。”
“百色庵呢?”?
“念佛的。”
“那么碎菱山……?”
“自然是登高望远……赋诗的。”
王生啐道:“我当是什么绝妙的地方,原是些穷鬼去处。”?
“老爷别心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呐!”货郎有些滑稽的作了一揖,娓娓道来,“先说第一处,这修心院本名天香阁,因有一年天下闻名的佛子檀玄游魂至此,竟被那里的一位娼ji夺了元阳。那檀玄怕丑,不到天明便匆匆离去,只留诗一句。诗云:春风一度明佛理,半修鸳鸯半修心。于是天香阁便改名修心院,实乃旧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也!”
“秃驴惯会装腔!”王生大笑三声,“故而这修心院,是间ji馆?”
“从前是ji馆,如今可是修心的好去处!”货郎挤眉道,“老爷也去修一修么?”
“啊哈哈哈,修心养性之事,雅士所为!你且领路。”
“得令!”
鬼境毕竟与人间不同,白日短,说话间日头便沉下去,一轮红月高高悬起,光华如血。
王生跟着货郎到了修心院,只见那楼房高耸入云,如九重宝塔,珠华烂漫,熠熠生辉。
货郎在门口喊一声,鸨母便出来相迎。
“芸娘,这位是王老爷,生前乃兰陵人氏,家中资财无数,妻妾成群。今日来了咱这极乐地,只想瞧瞧鬼境的花样……不拘多少冥钱,你只管奉来便是!”
芸娘见王生衣冠整肃,气宇轩昂,晓得是大主顾,忙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有个没开苞的雏儿,老爷若喜欢,权做个见面礼罢。”
馆内一应装饰,与人间ji院并无不同,只是yIn乱不堪之态,更比凡尘乱上百倍。
上得二楼,进了厢房,芸娘唤来一女郎,只见她娉婷袅娜,冰肌玉魄。黛眉半展,秋水含情生练华;梨涡不露,媚态天然夺颜色。
果然倾国倾城,如仙似妖,绝非寻常俗物。
王生喜不自胜,不知怎的,又觉此女十分眼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
芸娘道:“还不快见过王老爷。”
女子娇怯异常,行礼道:“奴家玉生烟,见王老爷安。”
“哦?是李义山的诗,蓝田日暖玉生烟。”
闻言,那女子低头不语,只勾起衣袖,露出一只皓腕,腕间一环碧玉镯,竟然隐隐生出白烟如缕,延绵不尽,如同情丝。
“你身上的玉,真会起烟?”
女子轻轻点头,飞快瞥他一眼,面上却腾起红霞,抿唇不语。
王生在风月场中混迹这么些年,见过婊子装清纯,却没见过装得这般绝肖的,当真如高门中的大家闺秀一般。
有道是人性本贱,偏在风月场中寻闺秀,闺阁门中寻婊子。王生却不同,玉生烟这般羞赧,他反倒要叫她露出婊子本相来。
心下主意打定,王生好整以暇道:“那便赏壶罢。”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