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发现老夫人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样貌熟悉,错愕道:“怎么是陈魏?”陈魏的工作范围通常只在这片地方,而并非所有参加宴会的人从前都来过庄园,一时间各种问询声乱作一团,甚至比老夫人斥责陈寰宇弑父杀兄时更加嘈乱。敏锐些的人则沉默不语,他们彼此交换眼神,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了猜测。
“这……是否证实过?”有人谨慎地问。
“老夫人既然这样说,应该做过检验,不会有错。”身边的人小声回答。
先前老夫人问罪陈寰宇,众人虽然看在眼里,却并做出太多反应——帝王家子嗣相残的事还少吗?先前不是没有人推测过陈寰宇对陈清和失踪负有责任,可从未有人提起。即便老夫人今日到来,要找自己亲儿子算账,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陈家嫡脉的儿子只剩下陈寰宇一个,把他扳倒,老夫人难道要自己坐上去吗?就算自己上位又能待几年?陈家家主的位置不还是二爷的,没有别人瞎掺和的份儿。
可在得知陈清和有个儿子之后,形势又有所不同——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遗子,是拥有继承权的,由他即位甚至比陈寰宇更顺理成章。
“这不是明摆着吗?”明公身后有人按捺不住叫道,“陈寰宇毒杀老家主,指使风凛风绝两兄弟杀死大少爷,他不孝不悌,不配再做家主!”
此言一出,宴会厅中鸦雀无声。
陈魏感到老夫人的手瞬间攥紧,他没有安抚这位老人,而是抬起头,平静地看向正前方——他与二爷视线相对。这样惊世骇俗的指控并非让二爷失去风范,似乎天塌下来,他也仍然是那一副懒散而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看着名义和血缘上的侄子,眼中没有流露出丝毫诧异。
片刻之后他微笑起来,饶有趣味地说道:“来叫一声叔叔。”
陈魏万万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讲笑话,一时间复杂情绪停滞在心头,不知道作何反应。
明公Jing心准备许久的阵势被他以浑不在意的态度打发,先是恼怒,随后心中又是一喜,陈寰宇如果是想以辈分嘲讽陈魏,那就等同是他承认了陈魏的身份,底下人也无话可说!
果然,有家主连忙说道:“二爷,这人来得蹊跷,不能随意认下啊!”
明公早已备好反驳的言辞,如果陈寰宇这会儿反应过来不愿承认,就要借着他亲口说过的话来打脸,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二爷双手插在口袋,轻描淡写地说:“他是陈清和的儿子,有什么不好认的?”
“这么说,你是把那些罪名都认了?”有人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只认下来这个侄子,”二爷冷冷道,“躲在人后头舌头不利索,话也听不明白了?”
“无凭无据的,全靠你姓明的嘴巴搬弄是非,”崔家族老说道,“就算请来老夫人亲至,也不能服众!”
明公心中越发不安,陈二若是表现得气急败坏,这才是明公预想到的正常反应,可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万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实在令人无法释怀。快刀斩乱麻,明公隐晦地朝身侧瞥过去一个眼神,无声地催促。
“大人,”一名中年人上前小声道,“薛如还没有来。”
按照计划,薛如应该解决掉风绝,此刻在会场中以风家兄弟下属的身份揭露他们在陈二指示下谋害陈清和的过程,接下来再由老夫人下令,众属族跟随附和,就地剥夺陈寰宇的特权。明公不愿再等,压低声音怒道:“不必等他了,你来!”
中年人惊慌失措:“他、他是家主,我不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明公Yin涔涔道,“有老夫人在,张四,你怕什么?”
张四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略抬高了一些声音:“我有证据,确实是陈二少爷密令风凛暗杀大少爷,把人拖到工业焚烧炉烧了,那座工厂卖出去了,但是以前是风家的产业……”
“说话颠三倒四,我看不可信!”
“可信不可信看得是证据,不是你崔昭的一张嘴!”明公喝道,他看向轮椅上的女人,催促道,“老夫人,二少爷罪恶昭着,实在不配做家主之位,请您做决断!”
老夫人虽然已经知道大儿子的结局,再次听到他人复述,仍然禁不住浑身颤抖,“剥夺这逆子的家主头衔,来人……来人,把他拿下。”
明公身后的那些人轰然应声,乌泱泱上前,将宴会厅里的众人包围。陈寰宇面容沉静,而在他身后明阙忽然有了动作,利器破空声尖锐刺耳,他悍然出手,将随从之中暴起突袭陈寰宇的那人拦下!
“明阙!”明公恼怒道,他没想到许给明阙如此丰厚的尊荣,他竟然还是执拗不改。好在他手中人马已经被明家收走,况且今日参与谋划的,不单有明姓一家,他冷笑道再度说道:“大少爷遗子才是正统继承人,各位家主好生掂量!”
有人立刻接道:“老夫人既然说了,我们自然没有不从的!”
崔昭怒目圆睁,五六十岁的老人仍然怒喝道:“你们这些叛贼,这是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