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十分顺利。陈魏是相当配合的囚犯,不需要催促和监管,一路都很温驯。为此他得到了优待,下人拿着绳索请示二爷的时候,二爷摆了摆手,否则他要被反捆着双手,像奴隶一样被绳索牵扯着走在主人身后。然而陈魏看起来并未因此感激涕零,他跟在二爷身边,和从前并无二致的沉默寡言。
陈魏透过私人飞机的眩窗,看着待了两年的城市距离自己愈来愈远,直到被云层遮蔽。
“舍不得走?”
他听到一声嗤笑。
怎么会舍得?陈魏想,他刚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晾在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收,小婉前两天送给他一些自己做的饼干,他还没有吃完。这些不配再说出口的言语化成无声的叹息,缄默在厚重的云层中。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陈魏侧过头,淡淡地看着他。
二爷手指拨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朝他看过一眼,“假的。”
陈魏靠在椅背上,笑得无奈。他没有再出声,反正二爷想听得也不是这样无趣的回应。还有六个小时,他给自己计时,可是要怎么做?他对二爷的研究笔记写了好几本,仍然搞不明白怎么去讨好这位主人。
鉴于他特殊的生理,甚至不能参考其他人的案例。
“也是,”二爷嘲道,“小姑娘挺漂亮的,怎么舍得离开?”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收留我只是好意,请您不要为难他们。”陈魏恭顺地说。
“为难他们的是你,”二爷冷冷道,“他们只是寻常人,这一生就算不会大富大贵,也算得上顺遂,他们最不该的,是遇上了你。”
陈魏怔愣片刻,自嘲似的低声说道:“您说得对,或许我就不应该出生……可谁又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呢?”
二爷把手机玩到了没电,陈魏半天没有动静,他等得心里烦躁。人大概就是这么奇怪,前两年里,他还能心平气和地从照片和视频中看着陈魏,现在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反而无法静下心,胸怀里像压着一团烈火,火星子烧遍每一个角落。
“你以为装哑巴我就会放过你吗?”他冷笑着说,思忖着准备给陈魏一点颜色看,侧过头时下半截话消失在唇齿间。陈魏微微低着头,疏于打理的额发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靠着眩窗,睡着了。
二爷一时不知道该震怒惩罚他的懈怠,还是要留给他些许喘息的时间。他看着陈魏,突然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二爷睡觉不喜欢身边有人,所有奴宠服侍完都要离开,他和陈魏做过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在同一张床上过夜。
陈魏呼吸声轻而急促,微微弓着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经常失眠,半夜两三点钟突然亮起灯,然后卧室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人靠着窗沿,指缝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这是二爷派去监视他的人发来的照片。陈魏也知道自己所谓的自由时刻笼罩着Yin影,恐怕没有一天是真正能够放松的。
这是与生俱来的命,二爷漠然地想。
被绳索捆住双手的时候,陈魏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是自己做过无数次的梦魇中的一个,片刻后他感受着手腕上真实的疼痛,意识到这便是最后的结局。他没有反抗,训练有素的随从将锁扣在他的脚踝上扣紧,催促他动身。
接机的人已经准备好车辆,回庄园的路上,二爷没有和他同坐。陈魏坐在车的后排,身边各有一名冷面黑衣的安保人员。此刻已是深夜,触目所见都是繁华的夜景,两年不见,A市仍然不会令人感到陌生。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越是临近庄园,陈魏罕见的,心有不安。
他不是擅长逃避的人,已经到了现在的处境,拖延和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想在回忆中存储下最后一点色彩。
庄园终于到了,车队长驱直入,来到庭院中,里面已经等候了许多来迎接的下人。车门从外面打开,捆住双手的绳索被人拉扯,陈魏顺着力度,顺从地从车上下来。他被人带到二爷身后,一步步穿过跪地行礼的仆从和奴宠。
锁链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庄园里的林之显和崔莲河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见到他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生感慨。崔莲河察言观色,看出来二爷心情不悦,没敢冒然上去。林之显和陈魏牵扯更多一些,他看着陈魏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被崔莲河拉了下衣角,还是沉默着低头,不忍再看向他。
“都准备好了么?”二爷问。
苏生即便已经升职成为管家,仍然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模样。他担忧地瞥了眼陈魏,回答道:“是……训练营的师傅已经在调教室等着了。”
二爷嗯了声,抬脚往前走,他似乎觉察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嘲道:“要人请你走?”
陈魏抿着唇不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即便预料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下意识里仍然排斥抗拒,可悲地拖延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又怎么躲得过去?二爷没有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