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不停振动,他抽完了两根烟,丝毫没有翻起来看一眼的打算。越到年关,他这位做家主的越是繁忙,手机里的信息时时刻刻呈现爆炸状态,送祝福的送祝福,讨红包的讨红包。
从前他懒得管,回复的任务一般要么交给明阙,要么丢给陈魏,今年这两位消息回复机器都不在身边,二爷顿时生出许多郁闷来。他想了想,随口吩咐仆人:“叫林之显去书房等我。”
仆人垂着头恭敬地答他的话:“林少爷今上午已经回去了。”
林之显兄弟姐妹众多,每逢佳节都要回家去团圆,这是惯例,二爷差点给忘了。
“那莲……”二爷想起来,国外有个竞速赛,崔莲河早几天就兴冲冲收拾行李上飞机了——还是用的二爷今年新订的那架。
周轩就更不用提了,听说今年要上总台,大年初一都回不来。
“翡翠少爷现在在庄园中,”仆人见他略有一些失望的模样,连忙殷勤地为他出主意,“需要传翡翠少爷前来伺候吗?”
“叫他老实待着,”二爷立刻说,“大好日子别来扫兴。”
大过年的临时把助理叫来庄园加班也不现实,二爷把仆人都撵了出去,只能自己沉着脸摆弄手机。他把不能糊弄的信息挑出来回了,剩下全部群发四个字——“新年快乐”,饶是如此,他心里仍然不太爽快:凭什么自己在这里劳心劳力,始作俑者还能在外面快活?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背着手来到书桌前,神态自若地打开了Mac。
片刻后屏幕上点开了一个视频窗口,画面拍摄角度崎岖隐秘,居高临下地正对着一个小客厅。
没有人知道,世家各族百般寻找却踪迹不明的那个人,此刻正隔着一块冰冷屏幕,被二爷沉沉注视着。
那是一间百十平方米的老式楼房,窗户不大,墙壁上贴着的墙纸泛黄陈旧,翘起的边缘却被收拾打理得很妥帖。客厅中的红木沙发上摆着一层米黄色的棉布坐垫,在电视机屏幕闪闪烁烁的光线中,仍然透出一点温暖。
有人忙忙碌碌地穿梭在小房子里,一会儿端盆一会儿拿案板,最后拿来一个高粱杆盖帘摆在茶几上,安静地坐下来。房间内的摄像头是军需品,高清且智能,清晰地拍摄到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没有和从前那样规规矩矩地打理好,随意地散落在眼前。他把暗红色家居服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腕,熟稔地摆弄起案板上的面团。
他很少穿这样招摇的颜色,这是二爷脑袋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陈魏一年四季都是深色的西装,连单穿衬衫的模样都少见,二爷也从来没在意过他睡衣是什么款式,此刻见到他一身红的家居服套装,感觉还挺新鲜喜庆。棉质家居服没有什么版型可言,套在什么人身上都显得臃肿,可衬着他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白的白,红的红,不知怎么,竟然还挺抓人。
在二爷对着他的暗红色家居服思绪飞出三千里的时候,陈魏已经擀好了几张圆形的小面皮,规规整整地摞起来。
他在包饺子。
调馅擀皮包馅全是他一个人来,速度居然并不慢,一会儿功夫,高粱杆盖帘上已经码好了一排白白胖胖的饺子。陈魏包的是菌菇虾仁馅儿,至于二爷怎么看出来的,当然不是通过那一盆灰扑扑的馅——陈魏自己都想不到,他租来的这件小房子里零零散散装了好些个极为隐蔽的监控设备,做了什么和谁接触都有人专门盯着,每天的监控记录详实到他调馅时放了几勺盐。
电视映出来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光线扫在茶几上,也算是给稍显冷清的客厅中添了些人气。他包饺子的动作十分熟练,一个个白胖饺子齐整地码在一起,还没下锅就看得人食指大动。
他一直坐在那里,电视吵吵嚷嚷地响着,陈魏也没有看过一眼,欢声笑语和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混在一起,像一种能令他安心的白噪音。
二爷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他突然没兴趣再看下去,关掉屏幕,靠着椅背点燃一支烟。
被年关各种事折腾得手忙脚乱的苏生突然收到一条来自二爷的信息——
“晚上吃菌菇虾仁饺子。”
托他心血来chao的福,今晚庄园的晚餐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
俗话说得好,光Yin似箭,岁月如梭,不论庄园里外的人心思如何波谲云诡,这年还是要一起过的。
那天之后二爷迅速肃清了一批人,明家的反叛掀起轩然大波,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个陈家人却在信息的刻意封锁中被淡化。直到陈魏被二爷亲自带人捉回来,许多人仍以为是庄园抓了一个曾经做过管家、和明家勾连的逃奴,并不清楚他和二爷之间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弯弯绕。
庄园里的仆人这两年被更换了不少,仆人们惯会闻弦歌而知雅意,二爷哪里没动静,几位得宠的少爷也都对这位逃奴讳莫如深,新来的这些年轻人对陈魏更是不以为然,纵然苏生在里面三令五申,不把他当回事的人还是不少。
翡翠因此没少找苏生的麻烦,苏生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