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夜色”的吧台前,坐着一名穿着黑风衣的年轻人。他来了不到半个小时,面前开了五六瓶酒,一杯接一杯流水般灌进去,就差把借酒消愁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几名彪形大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彼此对视安静得像一队鹌鹑。
风凛摇了摇酒瓶,对着瓶口吹完最后一滴,拍着桌子招呼人:“再开……再开一瓶。”酒保隐蔽地向彪形大汉们投了个眼神过去,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风凛怒道:“磨蹭什么!”
从陈家回来后风凛就像吞了炸药的老虎,周身杀意凛冽,喷气时都带着火药味。他的副手乍一接到他心就是一咯噔,差点以为风凛要揭竿造反。
风凛身后的下属们见他没有消停的打算,只能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幸运儿出来,缩着脖子上前劝道:“家主,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酒Jing中毒……”
他的同伴们回头一致瞪视着他——这算什么话!
果然,风凛闻言怒火更盛:“什么中不中毒的,滚蛋!”
下属灰溜溜地下去了。另一名心腹跟他时间长,知道他今天想借酒消什么愁,小心翼翼地说道:“二爷身边也是个好去处,哪个世家不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过去,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您不必太担心二少爷……”
他的话也讨到好,风凛把手里酒杯捏得嘎吱响,单薄的唇抿得死紧,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放心的模样。下属知道风二少爷是自家家主一手拉扯大的,两人之间兄弟情深,却也不能不劝——风家根基浅,二爷收下了风二少爷,未尝不是对风家地位的一种肯定和稳固,对风家今后的发展只有好处。风凛这时候硬要跳出来反对,若是触怒二爷……
风凛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是自己从小看护在手心的弟弟,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风凛宁愿苦着自己也不会让风绝弯一下膝盖,现在眼见苦日子熬出头,他风光无限,风绝却又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
风凛怎么能够冷眼看着他陷入泥潭?
“这么好的去处,把你送进去怎么样?从训练营过一遭,我看你们是不是也能学会规矩?”风凛冷冷说道。
风凛面相瞧起来文质彬彬,一副温和有礼生意人的模样,然而下属们跟着他做事,都亲眼见过他发起狠来的样子,此刻面面相觑,竟没有人敢再来劝。
下属挠挠头,心说您把我送过去人家二爷也未必收啊。
风凛抬手将吧台上的酒瓶推到地上:“都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们!”
下属们唯唯诺诺离开后,风凛在空无一人的酒吧中颓然合上眼。直到此时,风光无两的风家家主才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风凛满心尽是懊恼和无处发泄的愤慨——他厌恶曾经折辱他的仇人、痛恨蔑视过他的掌权者、甚至对自己亲手辅佐上位的陈寰宇,也有一些怨恨——他明知风绝是他的弟弟,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风凛将chaoshi的脸颊埋在双手之中。
他最该憎恨的那个人,其实应该是自己。
他是最早察觉出风绝对陈寰宇有感情的人,也是把风绝亲手推向陈寰宇的那个人。可他低估了上位者的冷漠,也没有想到风绝竟然情深至此。
如果早一个月、早一周、甚至早一天知道风绝的心思,风凛都能做出好几个预案,大不了把风绝打包丢到国外去,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
可……进过训练营的风绝已经入了陈家的奴籍,从此掌控他命运的人只有一个,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他的哥哥风凛。风绝已经不是当年被他庇护在身后的弱童,不是给颗糖就能糊弄打发出去的无知小孩,风凛即便要求他身边的所有人三缄其口,他仍然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他的哥哥竭力想要隐藏的那些过往。
拍在吧台上的手机震动许久,风凛仍然视若无睹,他翻过吧台,粗暴撬开一瓶酒,看也不看就对着喉咙生灌了下去。他形容狼狈,眼眶红得几欲滴血,握住空酒瓶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随后重重砸向手机,将屏幕闪烁的通讯器砸个粉碎。
飞溅出的玻璃碎片割裂了他的手,风凛全然不在意身上被划开的伤口,扶住墙壁踉跄着往酒吧门外走去。
A市的夜晚永远那么喧哗,广告牌和灯箱交替闪烁成一片霓虹海,酒Jing侵占他的理智和身体,风凛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他沿着那条吵吵嚷嚷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撞到许多人。他醉得张扬,受了路人不少埋怨,更有甚者认为他故意找事,恶狠狠地将他撞开。
就在风凛将要跌倒在地上时,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捞到自己身边。风凛身材瘦削,比风绝还要矮上半头,看起来实在好欺负极了。被他撞到的醉汉正要发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嘴角抽动着,露出一个yIn邪的笑容:“小凛,这么巧啊?”
风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一双长眉紧紧搅在一起,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你姑父昨天还念叨你呢,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回家看看?”醉汉笑道,亲昵地揽住风凛的腰。
“风少,这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