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的号角在营地吹响,男人们奔走在营帐之间,传递战报,披挂盔甲。
早已备好的刀剑被分配给每一个杀气凛然的战士,欧阳浔同样披挂上阵,冷硬血腥的金属头盔和皮革内甲让他文气工官五官染上Yin郁森然的杀气。
火把被点燃,冲天烟气照亮漆黑午夜。
只是这样嘈杂的烟火也无法遮蔽稍远处的灼热。
那位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神明只是淡淡瞥过还留在地面的自己的追随者一眼,纤长眼瞳似是包覆了万天繁星烈焰,用“美丽”去形容祂都是对祂的冒犯,欧阳浔在对上神明的视线时感到畏惧和战栗,随即又在领悟祂那一眼的含义之后获得被激励的勇气。
他是神明的拥趸,是神明的盟友,是神明所选择的战士。
他将带着氏族一起,追随一位复仇的神明,并在这风云骤变的战场之上攫取属于他的果实。
欧阳浔压下胸口的战栗,深深吸气,伸手杨起战旗:“出兵——”
“喝——”集结完毕的骁勇战士呼喝着回应自己的主君。
风云翕动,金红灼目的火狐修长身体随风而动······不。祂带来了风。
祂本就是一阵狂怒的野风,完美有力的前肢前踏,瞬息间便在百米开外,祂的身影滴落流火,仿佛腾云奔跑的一轮烈日。锐长犬齿在吐息之间隐现在唇间,并不显得野兽般粗鲁凶狠,只让祂唇边涌动的烽火云雾更加神秘。
战士跟随着祂,奔赴被山川江河包围着的寂静桑洲。
只需几盏茶的功夫,大军便兵临城下。
辽阔江水波澜翻覆,回应着神明的怒火而激荡着,再也不复往日里安宁祥和的雾川模样。
江水对岸,神明的家宅那侧已然出现了守军,他们同样穿盔着甲,武器Jing良,火把和篝火映亮了江水对岸的天空。
没有人会在面对这样一只烈焰般的巨兽时不怀有恐惧之心,祂看着他们,如有实体的压力几乎要让他们丢下手中的刀剑逃命,可另一种对生存的渴望又迫使他们握紧刀剑,驻扎原地。
玄君大人呢?他们的神明大人呢?为什么迟迟不肯出现?
辛氏的家神不擅长战斗,玄君大人一定可以阻挡祂的吧?
可玄君大人呢?
军士们窃窃私语,一种难言的猜忌和恐惧在军队里蔓延,仿佛无救的毒,让他们的骨头动摇,让他们握着武器的手指僵硬发抖。
带队的百户强作镇定,大声训斥:“怕什么?也只有他们的神能飞过来,它还能一个人打赢玄君大人和我们不成?只要这桑洲的天堑还在,我们就不怕欧阳氏的军队——”
他的声音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打断了。
一片一片的,冰凉极寒的东西,自天空纷洒而落。
百户茫然地擦掉自己面上骤然落下的巨大雪片,目眦欲裂地看向天空中那位人力无可阻挡的神明。
巧的是,祂也在看他。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风一土都是祂掌心之物,山河与大地诞生了祂,祂象征着这片土地的意志。而此刻,这位掌控了整个桑洲之地的神明听到了他强作镇定的话语,恶意嘲弄着他的懦弱。
桑洲江水是为了保护祂而生,又怎么会将祂拒之门外?
祂不止是燃尽人间的劫火,更是无情冻结的寒冰。
令人喉咙呛痛的高热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转化为几乎将人心跳冻结的极寒,凛冽狂怒的风在江面呼啸着,翻起嘶吼巨浪。
桑洲几乎从不下雪,在这一刻,燃烧着的神明却唤来了几乎毁天灭地的严寒。
巨大的狐狸悬浮于天际踏风而行,祂仍然燃烧着,四肢与尾端的火焰仍然跳动如星,这火焰却是致命的冰冻,即使是天边模糊黯淡的残月,此时也因极寒而惨白如霜。
遮天蔽日的雪片纷飞着,在一瞬间由天至地,接触到地面时结出一片小小的霜。这块冷霜脆弱无力,短暂地在地面和江水之上停留了一瞬间便要融化消失,然而更多的冰雪随风落下,冻结起一层层的冰霜。
只在短短几息之间,江水便笼罩了一层黯淡冰壳。
周氏的军队哗然,因这不属于凡人之力的一幕而恐惧,他们动摇着,喧哗着,在深入骨髓的寒意里瑟瑟发抖,又在指挥官强作镇定的怒喝声里站在原地,只有张黄四望的眼神从盔下露出。
狐神看着他们,蔑视着他们,眼中是空无一物的漠然悲悯。祂不曾仇恨他们,就仿佛他们只是注定被滚滚红尘碾碎的尘埃。
祂抬起颈项,张口呼啸,那不属于人世的呼唤让无根的冰雪更加猛烈,一切都随祂心意而诞生,遮天蔽日的雪片里混杂了不规则的冰粒,那是尚未化雪就冻结的雾滴。
温度再次猛烈下降,周氏军队中的火把因直面这场无情冷寒而倏然熄灭,无望的黑暗笼罩了江边,他们瑟缩着,强撑着忍耐着眼前的一切,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无可逆转的终结。
江面不再有起伏,完整的冰层包裹了水面,雪片与冰屑敲击在冰面上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