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的炽焰击破朦胧烟雾,直入云霄,照亮混沌未明暗紫天幕。雾霭遮蔽的云层间隐约有巨大的身形在纠缠扭打,站在地上的凡人们惊恐地看向光影斑驳的天空,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远超凡人力量范畴的战斗,炽红惊人的巨大狐影在云间穿梭,祂锋利的指爪燃烧着高热烈焰,裹挟着风云雷动的力量撕开金色鸟儿的羽翼,后者散落的尾羽在半空盘旋,引来滚滚雷声。
金色闪烁的修长巨鸟张开遮天蔽日另一面羽翼,尖锐弯爪刺入火狐的皮毛。高温的血花在流出的瞬间就化为燃烧着的热气,只在祂肢体上留下灼痛的伤痕,巨鸟尚来不及收回脚爪,火狐的下一击已经袭来,祂锋利可怖的牙刀尽数伸出嘴唇,一个扑跃,前爪实实抓进巨鸟血rou,撕开狰狞伤口。
巨鸟怒极啼叫着,声音振聋发聩,树木山川都因为这样巨大的音浪而震颤。
冰面沉闷地振动着,深层发出碰撞挤压的钝响,辛宝身体状态变差不少,一晃之下险些摔倒,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待他站稳便很快收手。霍坚足下站得极稳,无暇像那些惶恐的仆从一样窥探天际不属于凡人的战局,他全副身心都被牵制着,沉沉凝视着冰面的战斗。
——太像了。
不管是派出先头部队佯攻,还是中锋冲撞,抑或是刀兵与枪阵结合的阵型……这些,都是赵拓曾在一场一场见血的战斗力教给他的。
这样一对宿命般的师徒隔着冰面与数十年的光Yin相遇,敬重、爱憎、仇恨……无人知晓他们在想什么,即使是曾亲眼见证过二人反目的小余等同僚也很难从霍坚面上看出他的心境。
小余作为压阵部队的一员,还没有被调动,他跟随在霍坚身侧,凝重地看着对面冰面。
两边的阵型几乎一模一样,与他们这边尚未派出的队伍相应,赵拓也没有亲身参与战局,他花白的头发在凛冽风暴中漫天飞舞,那张生着老年斑点的黧黑面孔坚毅冷漠,几乎霜冻,开战之后他一眼都不曾看过这边,似乎不屑于观察自己徒弟的表现来推断他的战术,只用自己的经验和狡猾来组织进攻。
赵拓的用兵风格十分稳健,他几乎从不组织冒险之举,这样的风格源于他驻守的北地原是苦寒之境,不论是兵力还是补给都十分稀缺,若一场战斗中折损过多,且不说有生战力缺口难补,光是损失的兵器盔甲就要打无数申请,经过层层盘剥下来的少得可怜,因此他会牢牢把握每一处细微兵力,若不到万不得已时很少激进追击,只稳扎稳打地蚕食推进,将敌人的每一分挣扎都碾碎成尘。
霍坚学到的,自然也是这样的布局。
只求稳健取胜,不求突进喜功。……这是赵拓教给他的。
场上的战斗十分胶着,几乎双方都没出现极大的伤亡,然而双方也毫无推进,脚步马蹄翻涌之间冰面腾起灰黄的冰雾,那些碎屑冰尘很快沾染汗水和血水,被踩在混乱脚底化为一片污浊。
“大人……这样缠斗,于我军不利。”小余靠近霍坚,凝重提点:“这些人不是惯常跟着你作战的,毫无进展久了,他们可能会生疑。”
霍坚颔首:“我知。”
“那——”小余着急瞪眼。
“不会久缠的。”霍坚低语。
一定不会久缠的,他用相同的、从赵拓那里学来的战术迎击,对于赵拓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冒犯,他的恩师极刚极烈,骄傲入骨,断然不能接受他这种挑衅。
他会愤怒,会觉得妄想用自己的招数打败自己的霍坚可笑,进而换用战术,将敢于冒犯自己的蝼蚁摧毁。
作为弟子,他对师父的揣摩远比师父对他的了解要多。
很卑微,但对于一个出身荒原,终于找到唯一向上爬的路的流浪野犬来说,这是最要紧的法子。
赵拓几次调兵改换阵型,霍坚几乎与他在同一时间下同样的命令,战局几经变换,竟与起初阵型相差无几,仅仅只是对战的位置有所变化,伤亡过重的部队后撤休息,露出的肮脏冰面残破坑洼,暗红的冰冻结着再也不会站起来的身影。
最后一次与赵拓做出相差无几的调动之后,霍坚隐隐感受到了视线。
他抬头,遥遥与老人对视。
赵拓冰冷地看着他,干瘦的身体像一根枯竹,撑着沉重的盔甲在寒风中凛立不折。
——你就学到了这些?老人的视线中射来了质问和不屑。
他动了另一支部队。
箭阵。
小余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大人——”
“我知道。”霍坚伸手挡住他要说的话。
箭阵,乃是多人整齐排列的部队在战场后方轮射出箭,千万只箭镞从天而降,受箭阵攻击者会大量减员,从前是作战尾声时收割敌人才会派出,因为一方派出箭阵,另一方若是不甘示弱还想上前,自然也会出弓箭手,两方齐射,伤亡惨重。
冷漠的老者远远看着他,在他身侧,几百人之数的庞大弓兵队伍靠拢成型,还留在场上的周氏家兵收束聚拢,向己方战场后退,免于被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