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霁看了一眼书桌一角的沙漏,时间悄然走到了子时。
吹灭灯烛,起身穿过长廊,如水的银辉倾洒大地,满庭花木,宛如披上了朦胧的轻纱,影影绰绰。
伴着一身清辉,他看到距书房不远的寝屋仍有亮灯。
不是叫她先睡吗?陈霁若有所思。
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靠着床沿昏昏欲睡的新婚妻子,正披散着发,只着一件水绿色的里衣,手上是这几日正在绣的绣品。
听到声响的林婉宁一惊,清醒了过来。转头看着陈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一瞬间迸出惊慌迷茫。
林婉宁知晓夫君嘱咐她秋夜凉,自可先睡去,不必留灯等他。
可新婚才不久,她眼见着夫君客气冷淡地待自己,便有些惴惴不安。
今日回门归家后,夫君语气平淡地叮嘱她晚上不必留灯便径直走向书房。
看着他疏离和冷清的背影,林婉宁面色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丝委屈,一向柔顺的她暗暗下定决心,打算等夫君回来再就寝。
这清凉秋夜,小妻子却只着单薄里衣,怎这般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内里有些恼怒,面上仍若无其事地走向林婉宁。
林婉宁看着陈霁神态自若地从门口走向自己,心里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忤逆丈夫的话使她非常不安,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静端庄。
看着面前的新婚妻子神色一派矜重,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模样,沉霁沉yin,或许她是有事待与自己商量?
瞥到她微微曲起的手指,小妻子这是紧张了。
他缓了缓语气,温和地开口:“为何如此晚还不睡?”
林婉宁听到丈夫语气如常,惶恐顿时消散,乖巧地回:“想等夫君回来一起寝息。”
陈霁望着林婉宁那张秀美的鹅蛋脸,眼里满是认真与柔顺,却说着和自己的吩咐相悖的话,有些气短的胸闷。
“那为何不穿多些?这漫长秋夜最易感染风寒。”他转移话题,语气略微不满,目光落在林婉宁裸露在外的芊芊素手。
陈霁的目光如有实质,林婉宁立即将刺绣放下,手缩进了被子里,怯怯地望着他。
......
陈霁无言,转头走向浴桶,与此同时吩咐林婉宁,“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
林婉宁低声应是,胡乱披了外衫便吩咐在外间的谢嬷嬷,命一众候着的仆妇提水入浴间。
水声哗哗,一阵声响后很快便归于沉寂。
陈霁从浴间出来,绕过屏风,灭灯后径直走向床。
林婉宁早已在里边躺下,大红的被子,藻般长发,芊芊素手,兼之月光铺洒在被子上,这一幕印在陈霁心上,他只觉得心脏好像不自觉停了一瞬。
林婉宁眨着炯炯有神的双眼专注地望着陈霁,陈霁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落了帐,望着帐顶,“且安睡了。”
身旁的人好像一躺下便入了睡,可她却无一丝睡意。
虽知夫君过几日便要考取童生试,不可在这关键时刻扰他。可作为日夜相对之人,她感觉不到陈霁的疼惜怜爱,内心的委屈难过无人可说。
只翻来覆去,想着自己的心事。
陈霁一向浅眠,再加之如今新婚不久,身旁躺着不算熟悉的妻子,更加敏感。
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察觉到身边的小妻子有心事。犹豫良久,他开口:“你可是有烦心事?”
林婉宁听到陈霁的声音,眼睛立刻红了一圈。她自小便少有人疼,亲爹宠妾,连带着更喜欢家里妾生的林婉佳。阿娘性子柔弱,自她记事,每逢委屈,便只告诉她,要忍耐,再大一些,就叮嘱她以后为人妻时更需要端庄大方,眼前的景况不过小打小闹。
如今她不想忍了,新婚才三日,丈夫便清淡疏离,与自己的交流不过两三句。“我......我睡不着。”她小声嘀哝。
闻言,陈霁翻身正对她。
他的目光包围着林婉宁,明澈的眼睛一片温和,“若是有烦心事,可与我说,不必拘于心。”
林婉宁本是专注地盯着陈霁的后脑,他乍一转身,陡然间对上他的眼睛,大大眼睛吓得瑟缩了一下。“我,我怕说出来会被夫君责罚。”
陈霁听着她说自己害怕被训斥,但那双眼里全无一丝惧意。
不免有些好笑,望向她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挪揄,“确实有可能会被我责骂。”
林婉宁的身子闻言一抖,垂了垂眼眸。她本就不是胆大妄为之人,自小到大娘亲便劝诫她不可强出头、要忍耐。今晚的举动已是一再地反常了。半晌,才嗫嚅着开口:“为何,为何夫君从不唤我的名字......”说到最后,声音低至已近耳语。
看着她低垂着眉眼,语气暗含委屈,陈霁心下有些好笑,罢了,不过是个16岁的小姑娘,自己痴长她3岁,既有缘结成夫妻,便该时时教导指引她才是。他放缓语气,“我与你阿兄来往的信里,他称呼你为阿宁,那么往后我便唤你阿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