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已是日暮西山,天黑而未黑,季婉霜顾不上锦衣华服,撩起裙摆便往后山跑。
阳光雨水,万物生长,地里的菜苗已长到巴掌大小,再无须小心看顾,只季婉霜每日都得来看一眼,方才安心。
良田三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铁锹于地面划了凹槽分作蔬菜与谷米的区域。她走到田埂前头,夜里正是昆虫活跃时候,地头几只小蛾飞舞,或停于菜谷间,或萦绕人前。
敖璃跟上来,恰见她置身粉蝶飞蛾之中,以为她喜爱,正抬手想抓几只来与她细赏,却见季婉霜连忙蹲下,神色严肃的自上而下查看每一株菜苞。
扒拉拨扫,挑挑拣拣,果真好几个教虫子咬了。
虫害猛于虎,幸亏发现得早。农物初长,散发的青香人都闻得到,遑论以农植为生的蝗虫蚜虫,地面菜叶、地下根jing大是要遭其啃咬坏死。
日防夜防,小虫难防,季婉霜寻思,应当在这地里头再养些鸡,既防虫灾还省鸡饲料。
然后鸡生蛋,蛋生鸡,无穷尽也,自农耕发展出畜牧也说不定。
心有宏图,可惜眼下一穷二白,莫说鸡崽,鸡蛋都须藉菜换。季婉霜轻叹一声,将拣出来的小虫以草叶折几折包好,看了看四下,见敖璃来了,忙将草包往她手里一塞,拿好。晚些一道点了撒进土里,做肥料。
敖璃瞥了眼手里的草包,十二分嫌弃。
这双矜贵的纤纤玉手,从未碰过如此污遭邋遢物。
我不拒绝的话才刚开口,季婉霜头也未抬地继续吩咐:再去找几片大点儿的叶子来,还有,虫子好多。
毫不客气的使唤,仿佛夫唱妇随般理所应当,敖璃看着女人因蹲下被泥土弄脏的裙角,哑然失笑。
龙宫奇珍异宝,龙女弃如敝履,何曾想有朝一日手握尺蠖[huò]片草,翼翼小心。
她欢喜便好。
唇边漾着浅浅笑意,敖璃不以施法解千愁,于山头田边一步一脚印弯身寻找,乐于享受晚风缕缕,时光慢悠悠,好半晌才摘来四五片。
霜霜。敖璃在她跟前蹲下,伸出手掌,椭圆的叶片摊开着。
手里积攒的小虫丢进叶面,季婉霜三两下再次把它裹成草包,动作如行云流水。
敖璃看得啧奇,颇觉有趣。季婉霜心说,若非今儿一双踏遍山路的缝缝补补的布鞋被换成绣花鞋,这几只小虫早就地踩死了,不必费这些细活儿。
要雨么?敖璃忽然问道。
女人当家,家里家外井井有条,大事小事应对自如。反观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思来想去,自己在这田地间最大的用处莫过于布雨收雨罢。
(请支持正版 作者报更wx: mua876543 )
暂且不用。季婉霜道,早前才施过肥,不必紧着下雨。
这肥来自泔水桶,皆是日常残羹剩饭攒的。新鲜泔水大多充当家畜的饲料,但也有添入枯枝落叶之类的下脚料调节水分,再静置一段时日至自然发酸结丝的,如此便是发酵完成,可拿来给田地施肥。
那要放多久才能结丝?敖璃追问,眨着黝亮的眸子满是新奇。
月光在扑扇的眼睫下氲出一片Yin影,轮廓模糊的黑,愈衬那双眼睛水亮清炯,将少女的纯真感整个拉满,季婉霜被她突然的靠近逼得倒吸口气。
一个个小小的草包被撇在脚边,她揪着她的衣角,脸上无辜的神色,仿佛只为探知田野轶闻。
却不知有意亦或无意的,挟着深海清远的香气似识路一般直往鼻子里钻。
她靠得太近了,那味道淡淡的,又极好闻,昨夜交颈缠绵的画面适时涌了上来,脸也不知不觉烧热了。
季婉霜怔了怔,又迅速低下头,喉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要命,她真是好看极了,是会让人乱了意志的程度。
为免被对方瞧出异样,季婉霜咽了咽口水,佯作自然地续上之前的话尾,道:夏季二三十日便好。冬时就很久了,兴许开春都未能用上。
哦
敖璃虚应一声,直勾勾盯着人大姑娘瞧,眼底笑意愈来愈深,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目光之缱绻,情与欲交织成的火热,直盯得人脸颊越来越躁,浑身不自在。
最后季婉霜没法了,干脆遮住她的眼睛,轻斥了句:别看了。
三个字说得温婉流转,恍若竹含新粉,撩而不自知,教人如何自持。
不看。
敖璃心软得一塌糊涂,一面说,一面拉下她的手,又飞快地在她泛红的面颊轻啄一口。
她偷香熟稔,如蜻蜓点水,季婉霜反应过来时只感受到颊上残留的淡淡的温软触感,然后听见她说:
今晚月色真好。
敖璃看着她,说着月色,却又说的不是月色,季婉霜似懂非懂。
她也看向她,双目对视,眉眼如画,心间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