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稚子?”伏传再次确认细节。
郭迎点头,眼中含泪:“小人那儿子只读过一本蒙书,这话若是无人教他,必然不会说。”
“孔氏大儒所言,孔大儒也以此获罪伏诛。”伏传摇头,“此后呢?”
“小人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耳中响起,嗡嗡就似钟鸣,那声音说,念你也受父母钳制折磨,对待幼子还算温厚,饶你一命,好好给儿子挣钱去吧——”郭迎说起来还有几分后怕的表情,嘴唇颤抖,非常紧张,“小人便每天浑浑噩噩地来这里烧石灰,每天得十个钱,天黑才下工。”
郭迎本身就比较聪明,能算账认字,又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刻骨铭心,种种细节都没忘记。
“这些日子,小人每天来此上工,商号的差事也丢了。父母丧事还没办完,家中小儿更是无法无天,整天对小人喝骂指挥。”郭迎用烧得乱糟糟的双手抹了抹泪水,“倒像是小人做了儿子,他才是爹!”
伏传想了想,问道:“你能认定令尊令堂是令弟所杀?”
郭迎将头仰起,依旧止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憋了半晌,才哽咽着说:“小人那二弟亲口承认,那日就是他登门用剑对着父母,说了那句‘父之于子’‘子之于母’的话,家父家母便被利剑分尸,死于非命。也是他把剑和‘咒语’教给了小儿的儿子,命小儿来做法害了小人!”
第345章
伏传分析郭迎的说法,发现这就是一个专门针对父母的咒法。
施法时有固定的流程和法门,必须是子女用一把剑对准父母,说出那段父母无恩的话,就会有郭迎所说“嗡嗡似钟鸣”的声音出来“主持裁判”。这“东西”认为父母苛待了子女,就会把父母碎尸杀死,若“东西”认为父母罪不至死,则把被针对的父辈弄到石灰池来做苦役“赚钱”。
郭家总共被裁决了两次,一次是郭冶对郭父郭母,一次则是郭迎的儿子对郭迎。
郭家的事都要着落在郭冶身上,可,石灰池这里还有六七个工人。包括刚刚被伏传唤醒就匆匆忙忙跑会出去的老者——这老头儿大概其就是跑回家找儿子算账去了——这些人总不会都是郭冶勾害的吧?
伏传用玉符把剩下的工人一一唤醒,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伏传也不好再把刚刚睡熟的龙女放出来吓人,沉下脸放出慕鹤枪,将打算跑路的两个工人堵在原地,这群人看见会飞的□□就吓懵逼了,武力胁迫之下,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个个温顺无比。
“说说吧,你怎么来的?儿子拿剑对着你说什么话了?”伏传随手指了一个男子问。
结果不出意外。
来这里的工人年纪或老或少,全都是被儿子拿剑对着说了一番父母无恩论。
紧接着,所有人脑子里就嗡嗡作响,有人说是钟鸣,有人说是打铁,总之是金属发声却让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且无一例外都被嗡嗡声裁决曰:对儿子还算温厚,饶其不死,苦役挣钱赎罪。
这些人分散住在武兴城各处,彼此都不相识,不大可能是彼此子女串联说服犯案。
那么,这件事的重点,很大概率也不在郭冶身上。
伏传把谢青鹤标记过的地图拿出来看了一眼,意外地觉得有些眼熟,又有些拿不准:“郭大哥,你来看看,这地方现在是什么景况?”
郭迎家就在城西街上,地图上的位置也在偏城西方向,郭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是谢真人碑。小人年纪还小的时候,这地方是间客栈,侠少盟的老盟主和一班Jing英曾经在此遇袭,说是得蒙一位姓谢的真人相助方才脱身,十多年前有人来买了这间客栈,在门前竖了一块石碑,逢年过节或是遇到灾荒时疫,都会有人来放粮义诊——那客栈就是不让住了,只许路过看一眼。”
伏传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居然是这里。
那地方就是当初白如意等人被不老、不安两位魔尊带人围堵的悦来客栈,若非谢青鹤碰巧通过心魔池跑来了武兴城,整个侠少盟就要被魔门一网打尽了。谢青鹤从心魔池来,又从心魔池离开,实际上并没有露面,只出了一“剑”之力。
及后伏传渐渐长大,李钱在各地赎买刘娘子遗留的产业,伏传便央求李钱把悦来客栈买了下来。
至于说立碑赈济之事,也是伏传少年时的一点幼稚念想。
他那时候是真的以为大师兄已经死了,偏偏谢青鹤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寒江剑派也没有任何针对大师兄生死的说法,伏传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纪念救命恩人。
不过,事办了,客栈买了,年节施粥赈济也安排好了,伏传却没有亲自来看过。
他只见过李钱给他过目的地图——难怪刚才看着有点眼熟。
“炼魔窟居然就在悦来客栈。”伏传回想往事,隐隐约约记起李钱说过,那客栈有被焚烧过的痕迹,询问他要如何处置:是重新修葺一番呢,还是保持原貌留作纪念。
当时怎么说的?伏传经历两次入魔修行,年深日久,已经不记得少年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