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完全不担心真相偏向前者。
前世是前世,上界是上界。
他不记得从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他只是很清楚地知道,他是谢青鹤,寒江剑派的现任掌门真人,伏继圣的道侣大师兄。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符合他所受的教养和道德认知。从前做错了,那就改过。从前犯过罪,那就赎罪。
唯独……
谢青鹤想起躺在棺材里的那具深埋了万年之久的仙身神体,想起“他”记忆中的痛苦憋屈。
不该拥有感情的爽灵,隐隐觉得心疼。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身份?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你?
你从天上坠落的时候,疼不疼?怕不怕?对,我知道。很疼,肌骨成泥却不破碎,痛苦封在咽喉之中绝不许嘶吼反抗。你不怕。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充满了愤怒与不甘,想要杀回天上去。
你多伤心啊。眼睁睁地你所庇护的凡人被屠杀,看着他们的头颅堆积成山。
那时候的“我”为什么不曾伸出手帮一帮你。若能帮你救下哪怕一个罗族人,你是不是也会开心一些,心中的痛苦也能稍微得到抚慰?
你总在心中遗憾与我相识太晚,晚了整整十六年。
何止是十六年。
※
伏传把阿寿的小窝放在靠墙的床台上,每天起床睡觉都会看看阿寿的情况,夜里就睡在一起。
夜里伏传睡得正香,冷不丁听见细碎的动静,他瞬间睁开眼,恰好看见小nai猫爬出了窝,大约是昏睡多日不大清醒,小nai猫正在床台上抻懒腰,抻完懒腰甩了甩毛,马上就恢复了优雅从容的姿势。
伏传连忙悄悄坐了起来,凑近台子边上,小声打招呼:“回来啦。”
往日他靠爽灵这么近,必然会被小rou垫糊脸推开。
这一日小nai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就在他脸前的小窝里坐了下来。夜深人静之时,小nai猫没有开口,属于谢青鹤的声音就在伏传脑内回荡:【吵醒你了。】
这居然有点道歉的意思?伏传听得新奇,也不敢在爽灵面前造次:“闲居宫中镇日无事,白天睡过午觉了。您此行平安么?”有没有收获都是其次,伏传最关心大师兄的安全。
小nai猫居然沉默了。
伏传觉得爽灵大师兄有点怪怪的,不免担心:“是出了什么岔子么?”
【我在桑山有一些发现。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小nai猫的双瞳在黑暗中圆润漆黑,甚至显出了一丝无害的天真,与他留在伏传脑海中的声音没有一丝相类之处,【上古时先人将妖族驱出中原,如今妖族卷土重来,你如何想?是将它们重新送回妖界,还是容忍它们与人类共享天地?】
伏传直接就被问住了。
他从未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就算身为寒江剑派掌门弟子,他也没有过自己能主宰一切的意识。
妖族能否留在这个世界上与人类共同生活——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吗?
这么多年来,人类早已习惯了没有妖族的世界。妖通常是于“异”这类形容词放在一起使用,被人们认为是“不正常的”东西,而不是具体存在的某个物种。妖皆有异于常人的力量,放任她们在人间生活,会不会有常人被害?若真有人死于妖族之手,谁能为放纵妖族留下的决定负责?
可是,将妖族重新送回阿寿口中一片荒芜的妖界受苦,真的是公平和正义吗?
无数年之前,妖族也曾经在这片天地间生存,只是因为她们打不过人类的先人,就被驱逐离开这片丰饶的土地,永远不准许她们回来?
伏传一时半会儿做不好决定,很偷懒地给了个答案:“我都听您的吩咐。”
【你要自己决断。】谢青鹤坚持道。
伏传很熟悉谢青鹤,大师兄不会花费很多时间去讨论一个不必要的话题,在坦诚桑山发现之前,大师兄先跑来问他对妖族的看法,那么桑山的发现很可能就与妖族相关——桑山本来就是那个能养龙驯凤的旧族生活的地方,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稀奇。
尽管面对的是爽灵,在大师兄面前,伏传还是很放心地袒露心声,想到哪里就说哪里:“我想当初桑山旧族也能蓄养龙凤异兽,可见妖族也未必不能与我们共存。人有好坏,妖族亦然。坏人有朝廷官府惩治,作祟的妖物就交给我们来处置好了。好妖为何不能沐浴日月餐食花草非得去荒芜之地寂寞等死呢?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何曾厚人薄物。”
他偷偷看小nai猫的脸色,给自己的想法打了个补丁:“当然,弟子虽这么想,具体怎么做还是以您马首是瞻。若是弟子想得岔了,请您教训。”
小nai猫并没有对他的看法做任何评价,简单说了在桑山的发现。
【我在桑山发现了一抬深埋在地下的仙棺。棺上镌刻仙纹法阵,使棺中死去的仙人污染了天下水域,遂使魔物逐水而兴。以现场发现的痕迹,这位仙人应该就是驯书中所说,居住在桑山之巅,被罗族所崇拜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