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切下山之时,李南风年纪尚小,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就看见燕不切整张脸倏地赤红如血,衣袖罡风鼓动,似乎马上就要大打出手。
谢青鹤心想这事不大妙,我得控制住局面,不能让师叔和小师弟打起来。不等他说话,伏传已经当地甩开慕鹤枪,竖在他与燕不切之间,摊开双手,说:“劝师叔弄清楚身份。我伏继圣是寒江剑派掌门弟子,宗门下一任掌门。师叔又算是什么?!不辞而别的内门弟子?还是……什么?”
弃徒二字,咬在了唇齿之间,不肯明说而已。
李南风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如今情势未明,正该一致对外。大师兄已然审看过小师弟才将他放了进来,想必是没有大碍,师叔也是太过于关心师父的伤情……毕竟,小师弟,此事你不要动怒,事情确实太过于蹊跷。”
他一手拉住了伏传,将燕不切拦在了背后,就这么把剑拔弩张的二人分开。
伏传所求不过是探望上官时宜伤情,李南风带着他到了床边,伏传也顾不上继续跟师叔干仗,连忙凑近了去看上官时宜的情况。燕不切不让伏传近前,也是担心伏传对上官时宜再动坏心思,有李南风拦在伏传与上官时宜之间,谢青鹤也没反对此事,燕不切也蔫蔫儿地退了一步。
上官时宜伤得极重,颈骨从背后被人挑断,下腹处还有一处极可怕的贯穿伤。
谢青鹤的医术完全没找回来,替上官时宜疗伤的是姚岁与李南风,真元灵药双管齐下,上官时宜身上外伤渐愈,却又遇见了非常棘手的问题——伤处残留与现世不同的Yin阳五行之炁,这就超出了姚岁与李南风的能力范围,上官时宜始终沉沉睡着不能清醒过来。
伏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古怪了,为什么连大师兄都有了几分迟疑。
——这是枪伤。
——伤处还残留着独属于伏传的纯澈枪痕。
“大师兄,”伏传回头向谢青鹤示意,“师父身上的伤确实很像是我出手,不过,我要自证不难。”他起身走到竖在屋内的慕鹤枪前,“我去外边演示给大师兄看。”
见谢青鹤点头,伏传才伸手取枪,显然是不想骤然接触兵器、造成任何误会。
李南风见燕不切张望,便说道:“我留下守着师父,师叔去看看吧。”
燕不切却摇摇头,说:“他看就是了。”
上官时宜遇刺之事深为蹊跷,众人议定规矩,守护上官时宜必须二人同在榻前,寸步不离。这不仅仅是提防所有守着上官时宜的弟子,也是一种保全——万一孤身守护时出了岔子,有口说不清。
燕不切对伏传不怎么信任,却十分信任谢青鹤。
上官时宜花了几十年时间亲自挑选的嫡传弟子,哪怕他只剩一缕分魂,燕不切也不会怀疑。
何况,时钦就在门外守着。
伏传与谢青鹤出门到了略开阔的院中,出手之前,伏传再次请示,谢青鹤点头:“嗯。”
时钦远远地守在门口。
姚岁与鲜于鱼则站在廊下。
几双眼睛都落在伏传身上,只见伏传随意挑开枪尖,刷刷刷便是七道枪痕,刻在虚空之中。
不止时钦动容,姚岁、鲜于鱼眼角微撇,连谢青鹤都有些意外。这是七道截然不同的枪痕,一曰金,二曰木,三曰水,四曰火,五曰土,六曰杀,七曰怒。唯独没有任何一道枪痕与他的道心相似。
伏传刚刚炼出枪痕时,就是道心裸奔,任何人都能从中读出他的道。
短短几年时间,他便达到了曾经高山仰止的阶段,和谢青鹤一样,可以随意施用伪造任何枪痕。
“若我要刺杀师父,不必使用一眼就能叫人看穿的招式。”伏传将慕鹤枪收回指间。
谢青鹤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叫你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这些日子不曾向大师兄上禀修行进度,前有龙女盗取仙棺,后有师父神秘遇刺,伤处又留着我的道心枪痕,大师兄见面也只是问了我一句,兵刃任我留下,也不曾封禁我的修为,还让我去看了师父……大师兄担了许多风险。”伏传也拉住他的手。
刚刚学着修行的谢青鹤与常人相比是绝顶高手,但,到了上官时宜、伏传这个等级,便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谢青鹤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制伏住伏传。他能放任伏传携带兵器、法宝,毫不受限地接近重伤中的上官时宜,这份信任绝不会因为他略微的犹豫就打了折扣。
伏传设身处地为谢青鹤考虑,便知道谢青鹤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对他的信任多么具有勇气。
以伏传想来,就算大师兄要收缴他的兵刃,禁锢他的修为,一条捆仙绳把他绑起来再带进上官时宜的床前——只要能准许他自辩,他都不会觉得大师兄对自己很过分。
这时候谢青鹤凑过来拉他的手,言辞间隐隐带了些低声下气,伏传反倒觉得很难过。
他不喜欢大师兄受委屈。
莫说大师兄没有怎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