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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罗斯的御座高高在上,他微垂着眼帘,下面坐着的诸位主教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
玛丽安正拼命地和索菲亚交换眼色。她平日在同僚面前一副言语无心,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却很聪明,站队也一直稳的很。
她深知若非教宗敕令,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晋升红衣主教,自从被给予神恩的那一天起,便坚定地站在现任教宗一边。此时虽明显好奇地要死,却只肯与索菲亚眉来眼去,并不出头提问。
索菲亚与她情形类似。另两位几年前从他手中接过神恩,新提拔起来的红衣主教,位居末位,更是在自己发言时便已频频颔首,明显来之前就已下了决心,不管自己说了什么,都要坚决支持,无条件地相信。
座位离他更近些的几位神色却就更可琢磨了。
贝拉德正拼命地给卡坦尼塞特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卡坦尼塞特却似陷入人生哲理的苦思,眉头微皱,丝毫未给予他回应。
他是枢密院中资深那派中的一员,比阿德罗斯早做了十几年的枢机主教,虽比不上卡坦尼塞特,资格却也算老的。
这次催逼着卡坦尼塞特上折子要求面见教宗的,便是他和马里福克斯两人。
此时,见卡坦尼塞特不理他,又感觉到阿德罗斯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他只能起身,微鞠一躬,做出疑问的表情。
“是我愚钝了,但不知教宗所说真神降临是指何意?”
他边说便望了眼对面坐着的谢泼德。知道他专研神恩教义,听见“真神降临”这一与教义有悖的说法,纵然一时没有起身反驳,却也已经在脑中引经据典了。
谢泼德虽也是教宗升座后才晋的级,但他是论资排辈上来的,之前本已列入晋级备选名单。
当年阿德罗斯立下大功,使神恩教在帝国合法,因而击败其他候选人,被前任教皇破格允许进入枢密院。谢泼德就是被击败的候选人之一。
他抛出这个问题时,已提前往后想了三四步,无论阿德罗斯如何回答,他总能将答案引导到教义相关。谢泼德虽为人持重,对教义却极为认真,到时不愁不勾得他发言。
他打算得很好,问完问题便保持着微微鞠躬的姿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阿德罗斯看了他一眼。
“对于目前尚未能蒙神恩典的人来说,我很难解释这一点。”
谢泼德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答复,想好的后手顿然落空,一时无言以对。
在座的其他人听了,脸上也呈现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玛丽安实在忍不住了,起身优雅地行了个半礼,声音兴奋到有点颤抖。
“教宗的意思是,您已经蒙神恩典了?”
十双视线,齐刷刷地注视在阿德罗斯脸上,只见他略微矜持地缓缓点了下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抬了一下。
玛丽安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双手合掌一拍,“真是太好了。”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双颊绯红,虚提了下裙子,给在场诸位行了个礼道歉。
“我一时兴奋,请各位兄弟和妹妹见谅。”
在场唯二的另一位女性索菲亚,此时也起身,仪态端庄地朝教宗行了个礼。“恭喜教宗。这实在是本教之幸啊。”
两位女士的带领之下,以卡坦尼塞特为首的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卡坦尼塞特率先鞠躬,语气真挚地向教宗表示祝贺和敬意。
他如今位列枢密院首席,已是此前不敢想的职位,年纪又大了,纵然教宗发生了什么意外,甚或被判教除名,他能当选下任教宗的希望也很渺茫。
阿德罗斯在位,对他没有坏处;阿德罗斯不在位,也许他连首席的位置也不一定保得下,两相权衡,自然是要选择支持教宗。
何况,Jing神海的异变,他也是亲身体会的。若说意志之主宰真的存在,祂降临时,引起这样的反应,倒也合情合理。
卡坦尼塞特是历经两朝的红衣主教,现任枢密院的首席,他的表态,可比玛丽安和索菲亚两个黄毛丫头加起来还要重得多了。
剩下的人,纵然心中仍有疑惑,此时气氛下,却绝不能贸然直问,“您那位真神到底是什么样”,或者更直接,“您确定那位是我们的真神,不是其他的,比如说,邪神?”
谢泼德心中虽有疑惑,倒也没有立即反弹。他专研教义,却并非经院派,不认为教典古书的文本就该一字不改地遵循。否则教义里写着“女性因天性软弱,先天欠缺Jing神力”,可现实是很多教内姊妹的Jing神力相当出众,不输同年龄的男性。
最为憋屈的乃是贝拉德。他一边跟随众人行礼,一边却在脑中飞快想着下一步,等到大家都恭贺过了,重新坐定,立即一脸虔诚地起身询问。
“教宗,如今既然真神降临,不知这一消息是否可向教众宣布?日常的祷词是否要有所更改?若是教众也能亲自有幸体验到神之恩典,何愁我神恩教不成为万教之首?”
他说得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