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睡得并不安稳。
这除了是因为靠在椅子上并不舒服以外,也同纷繁沓至的梦境碎片有关。就如同头一次度过残酷训练的夜晚,不止是心理和思绪上的疲惫,就连体力也仿佛随着那些梦境在不断消失,才刚从一个噩梦的片段中惊醒,连一口气也还未松下,就又跌入另一幕黑暗,困倦到就连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也差点当作是另一个噩梦。
“司空!”
司空仓皇地望向声音来处,手心额角冷汗涔涔,半边身体也几乎麻掉,但这下总算彻底醒了过来——魏凌波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比他的噩梦还要糟糕一些。
“司空!”吃力地半撑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的魏凌波面孔通红,还在不住地咳嗽。司空再也顾不得脚麻成那样,一下子跳起拖着僵硬的那半身体跳到他旁边,心急之下力气没能用好,跺得地板砰地一响,反倒吓了魏凌波一跳,喑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没事。”痛还是有些痛,但比不过魏凌波现在的样子。司空捉住他的手令他安心,另一只手去一抚他额头,果然烫得吓人,看来是发烧了。魏凌波嘴唇发白,反抓着他手的力气却那么大,手指骨节几乎白得透明。
“你刚刚叫得那么大声,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司空一怔,倒是不记得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梦。但会在梦里也叫出声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只好抚摩着魏凌波汗shi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只是做梦,别担心。”
“司空……”
“嗓子都烧成这样了,快躺下好好休息。”
魏凌波安静下来,大概是高烧的缘故,他有点喘不过气,便由着司空将他扶着躺下。似乎觉得刚才那样的情急太过失态,这时抿着嘴唇连吸气也不肯。司空倒没发觉不妥,只是不免奇怪为何他不用力之后呼吸反而更加急促起来。安抚过魏凌波后,司空出去端了热水和稀粥,并打发了伙计去请大夫。他处理外伤虽然熟练,对于病理却到底还是个外行。
魏凌波在被子里微微蜷缩着,虽然发了烧,但出的全是冷汗,手足冰凉。司空把汗巾在热水里浸透扭干,仔细地替他擦拭身体。出了那么多汗,伤口显然得再换过药,好在那些伤口大多已经收口,刚才因魏凌波勉力坐起而裂开的伤也只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并不严重。
魏凌波蹙着眉头,一直默不作声地随他一点点褪去自己的衣服。等到司空连一丝迟疑也没有地拉开他的腰带,他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
“司空!”
“怎么?”一回手,把魏凌波挣开的被子再盖回去,司空随口问道,完全没发觉魏凌波的窘迫。魏凌波眉头皱得更深,实在不相信司空这个人迟钝到这种地步,然而就算他是装傻,魏凌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司空这时才反应过来,在他手心捏了捏,道:“冷成这样,就别担心那么多。这样睡觉会病得更重——”
原来他并不迟钝,只是认真太过。
魏凌波恼怒地别开脸,也不理自己的神情依然清晰地落进司空眼里。司空莫名地一摸头,将冷掉的毛巾丢回盆里,正要再拧干来过,却突然有人敲门。
“这么快便请到大夫来了。”司空正好撇去这份尴尬之情,走去开门,果然就是大夫到了。
魏凌波本来就烧得昏昏沉沉,撇过头去一半虽是为了赌气,另一半却也是困倦乏神,几乎又再睡去。司空只走了几步的距离,他是一下就陷入沉眠,直到手腕忽地被一只手扣住。魏凌波半昏迷中反射性地反手擒拿,只听得那只手骨头喀嚓作响,几乎没立即给他扭断,陌生人的痛苦尖叫也顿时响起。那只手当然不是司空的,其实也全无内劲和威胁——迅速分开被魏凌波按得牢牢的那只手,司空连道歉也来不及跟那名大夫讲,就急忙抱住魏凌波安抚他紧张的情绪。那名大夫固然痛得大叫,魏凌波自己却也在昏沉中慌张地叫着司空的名字,显见是并不习惯被陌生人碰触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被这么一扭,那名大夫哪里还肯在这里呆下去,捧着几乎断掉的那只手逃也似的溜出了房间,司空根本就没空去理,只好由他去了。魏凌波瑟缩在他怀里,呼吸算是平稳一些,然而口中仍在不由自主地问:“这是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司空,司空……你……”
“我在这里。”贴近耳根的低语声令魏凌波连耳尖也红透,他静了一下,又才记起继续道:“不是,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这不是很冒险么?”
“都这样子了,还在替我担心。”司空叹了口气,抚着他跳得激烈的心口,安慰道:“在哪里受到袭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你伤得这么重,又病倒了,我怎能放着你不管。”
魏凌波枕着他的胸膛,平息了一会儿紧张的情绪,突然说道:“对不起。”
“怎会……不管怎么看都是我该感谢你。”
“……”
消退了情绪的魏凌波可就没有他失控时那样可爱,既冷淡又少话,想要维持轻松一点的谈话气氛实在不容易。司空下意识地将手指插进他又一次被汗水shi透的头发间,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