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江的夜色,今天晚上显得格外浓重。
而江面上陡然亮起的无数盏灯火,却让遥遥关注着这一切的人大为吃惊。
孙麟一个跟头翻到船头伸长脖子张望着,惊奇地叫道:“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追上来了,前面这阵仗莫不是有近百艘船了?”
船尾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摇着橹,并不理会他的问题。然而孙麟又如何耐得住这种寂寞,只是兴奋得上蹿下跳,深恨不能一下子便翻到司空那艘船上去看个究竟,一会儿功夫竟然就立足船头连翻了十来个跟斗。
这免费的杂耍功夫就在眼前,戴斗笠的船夫也不得不捧个场了。他将斗笠推到背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停下摇橹的手,清脆地拍了三下巴掌。
“好把式。”
“你倒是赶快摇船啊!”
孙麟一点也不介意被别人当做是耍把式的,特别是一个没啥见识的船夫。他只是着急自己这要是没能赶上去,那司空那人头岂不就便宜了前面那些人?
船夫却是笃定地住了手,不但没有继续摇,反而坐下来从腰间摸出一只锡壶,一扬手,一仰头,咕嘟灌了一口酒,末了还极其享受地啧啧咂了咂舌头,就是没把孙麟的吩咐当回事。
孙麟大急,一纵身从船篷上直接跳到船尾,抓住船夫衣领叫道:“我可是雇了你来追人的,趁他们被拦住,不是正好赶上去么?”
“赶上去干什么,送死?”
孙麟勃然大怒。
“少爷我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人!”
“那真是可喜可贺,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追上去的。”船夫说着,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是你。”
“你……”原本打算爆发的孙麟,蓦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口气没处发,只得放手丢开他,又一个跟头翻了回去。船夫不是他,可没有他那份自信和身手,追上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在混战之中。
虽则觉得自己是出钱的大爷,但让别人为了他区区几两银子就去送命,就算孙麟也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原本斗志昂扬的孙二少爷瞬间变得垂头丧气,他懊恼地独自在船头跺着脚,看一眼灯火璀璨的远处,摇一摇头;再看一眼,再一摇头。他实在是不甘心在司空就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失去这个大好机会。
船夫却是非常惬意地依旧喝他的酒,一面凉凉地道:“在这边看热闹也没什么不好的,没准那什么杀手命大,半死不活刚好逃到你面前。”
孙麟立即义愤填膺地道:“我岂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船夫忍不住一怔,道:“那若是他真的刚好半死不活地出现在你面前,你莫非还要救他?”
孙麟翻他个白眼:“蠢话,像他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我可没有半点理由要去救他!”
“那……”无怪乎船夫露出一脸难以形容的神色,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这位二少爷脑袋里转着的念头,连酒都有些喝不下去了。然而孙麟又拖长了声音嘻嘻地笑道:“不过……我虽不主动跟他落井下石,他要是太过惊慌失措找我动手,我当然也不能毫不反抗。”
“……于是一时失手杀了他,也不能算是落井下石。”
船夫叹了口气,收起锡壶闭上嘴,似乎是不打算跟他说话了。
孙麟一个人在那里嘻嘻笑了一阵,等一会儿回过神来,又不由苦恼地皱起眉头再次摇起头来。
“可惜就是他不会真的出现在我面前,唉……”
船夫动了动嘴唇,想忍住,终究还是开口了,淡淡地回道:“等着不就好了?”
“我只怕等到的是一具浑身插满箭支,还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不更好,只需一刀,就可以拿他的头颅去领赏。”
孙麟不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少爷要的是第一杀手的名头,赏金你想要拿去好了,我不跟你争的。”
“……就怕我没命走到领赏的地方。”
不管孙麟说什么,船夫都是一样凉凉的口气,无动于衷的态度。孙麟可没那么多功夫来考虑一下他这样升斗小民的事情,眼瞅着那边的灯火已在江面聚成一只巨大的萤火虫,更是急得抓心挠肝。
“有没有办法再靠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点?”
船体被一枚漂雷擦过而剧烈摇晃时,司空就察觉到了不妥。
他虽然是毒发刚过,但这毒性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有小刀帮忙运功,也没有特别虚弱。因而立即自榻上翻下,掀开帘子走出船舱。不得不说,即使以他第一杀手的见多识广,也不禁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小刀无言地看着他,旁边雁轻爽快地答道:“正想问你呢,你得罪过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调动荆江水路官兵来围剿我们……”
司空也是倒抽一口凉气,道:“这难道不是什么误会?”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若是误会,怎么也不可能误会我们这样不起眼的一艘小船。”
司空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