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郎那艘船一直等待第二天天明,才重又起帆开航。
原本仍对那天兵般突然冒出的荆江水军有所顾忌,然而第二天江面依旧帆来帆往,无一丝异常之态。众人心里虽奇怪,却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自然要赶着回去萧家。
这当中唯一不想去萧家的,大约就只有一个。
孙麟围着郭二郎不停打转,目的十分明确。
“快把你的链子刀拿出来,咱们好好分一分胜负!”
司空悠闲地坐在船头看着奔腾的流水,显得神清气爽。小刀紧紧挨着他站着,看来已经克服了晕船的问题,只是担心船夫郭二郎还会继续找司空麻烦。雁轻完全没事可作,于是拿了花生盘坐在船篷上剥着吃个不停。郭二郎对孙麟的鼓动恍若未闻,十分尽职地只是摇橹。他倒不担心孙麟会来干扰他办事,孙麟敢那样做,第一个要找他算账的必然就是小刀。
“雁轻,你来帮他划船,让他来跟我过招!”
雁轻鄙弃地回头看他一眼,道:“你凭什么支使我!”
“什么?!萧家的小鬼,还不教训教训这个无礼的小子?”孙麟勃然大怒,却也不动手,只是叫上小刀——小刀自然就有足够的资格去教训雁轻了。然而小刀也只是瞟他一眼,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地扭过头去。
“这真是岂有此理!靠岸靠岸,什么萧家我才懒得去呢!既然没什么乐子,那就快点靠岸让我离开!”
郭二郎冷眼睃他,道:“你可以游回去。”
“我可是给了钱的——”
“没错,给钱让我追上第一杀手,我这不是追上了?”郭二郎的伶牙俐齿绝不亚于孙麟,平时是极少说话,然而一开口,总能让人哑口无言。
孙麟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只吩咐他追上司空,不由气急跳脚道:“我现在要靠岸!”
“我决定接下来不做你的生意。”
“你你你!”
“你不觉得现在让你还呆在这船上,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么?”
郭二郎嗤笑着三言两语将孙麟击退,完全看不出竟是昨夜那个陡然出手要杀了司空的人。孙麟悲愤无比,纵然昨夜夸口过自己水性相当不错,但真要他游回岸边,就算不提体力消耗的问题,光是面子上就完全挂不住了。
虽然呆在船上这面子也已经等同没有。
“你们这帮土匪!”
客船虽无轻舟的轻灵,顺流而下加上熟练的船工,也称得上日行千里,上下荆江简直一晃而过。两日一夜的行舟之后,客船终于被那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吞了进去。此处正是三江口,真正水天一色,极目远眺,江面接天,渔舟处处,水上倒仿佛才是生息之地,令人咋舌。
船上郭二郎与雁轻也是交替换班,这时驾船的却是雁轻,摇着橹在那浩渺无垠的水面左转右转,又行了半日之久,才见着一片萌葱嫩绿的芦苇地。雁轻动作熟练地将船驶入芦苇荡,里面的水路他显然也十分熟悉,完全避开了泥沼旱地等搁浅之处,直奔目标而去。
孙麟经过这两日的休养也算是心平气和了一些,正无聊地折了新生的芦苇含在嘴里咬来咬去。眼瞅到小刀终于露出放心的神色,略离开了司空身边,不由坏笑着抓着芦苇那尖尖的叶子去戳小刀。
司空这两天时有毒发,幸有小刀照拂,没让孙麟逮着任何机会。知道萧家要到了,难免也为即将再会友人而开心,不去管孙麟的小打小闹,站在船头看着层出不穷的芦苇丛,只恨不能看穿这生长得过于高大的芦苇叶。
苇丛中不时有划桨拉网之声,水鸟叼鱼而飞之声,隔了苇丛看不见,反而更引人遐思。司空还在想着萧俟的情状,忽然一缕笛声和着清风送入耳中,令他不禁怔了怔。
笛声飘渺,难寻来处。
但司空瞬间仿佛看见了一袭白袍,一管玉笛,就在那葱翠的苇叶之间飘然而立。
他几乎脱口而出,让雁轻驾船去找找那吹笛的人。然而回过头,笛声却已消失,再听不见。
魏凌波的玉笛到底音色如何,实则司空已记不起来。他第一次听到魏凌波的笛声,只听出了凌厉的杀机。然而此刻一听到笛声,不知怎地,就是想起了魏凌波,自然也想起了魏凌波的重伤,因此原本到了喉头的吩咐只得咽下,苦笑不已。
怎么可能是他。他伤得那么重且不说,与自己才同行到半途即不告而别,从此天大地大,还能否遇上都是未知之数,又怎会如此巧,听见的便是他的笛声。
小刀那边才又摆脱孙麟的纠缠,瞧见司空神色恍然,走近前道:“前面不远就是萧家岛了,司空大哥若是困乏,便稍微歇息,免得见了二叔没什么Jing神。”
司空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刚才的笛声,你可曾听见?知道是什么人么?”
小刀迷惑地往芦苇丛中望了一眼,道:“这我不清楚,不过这里也有些风景可观,不定是什么文人雅士在乘舟行乐,吹笛助兴吧。司空大哥喜欢听,回头我找人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