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俟赶来时,事情已成定局。孙麟肩上有伤,所幸不重。小刀默然不语地将药瓶递给孙麟,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全没有了平日的干练。而在雁轻那边一问,这事似乎完全怪不得秦诗魂,只能说是孙麟自找。听了事情原委,饶是惯常心气平和的萧俟,现在看着孙麟也赫然有种无言的感觉。
孙麟却毫无察觉,拿着药瓶看了看,恬着脸丢给小刀要小刀帮他上药。小刀眼睛发红地瞪着他,看来是恨不得在他另一边肩膀也来上一刀,哪里还有心情给他裹伤。
萧俟宽慰了秦诗魂,回来看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不觉好笑,道:“小刀,你给他上了药,再带他去晓庄住下吧。”
小刀咬着唇,委屈极了地瞟了萧俟一眼,萧俟哪知他此刻的心情,又道:“你性子过于沉静,难得有同辈的朋友可交,还是多亲近一些为好。过于莽撞或许并非好事,但少年人总该率性一些,有时肆意妄为一番也是不妨。”
孙麟听见萧俟并无责怪之意,原本缩着的脑袋得意地一昂道:“正是正是,你就应该多向我学学,不然小小年纪便这般呆板无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刀握着药瓶的手不禁发抖,瞥见二叔已经离去,忽然想通了似的将药末倒在手心覆上孙麟肩头的伤口。孙麟还没品尝到被人侍候的舒适,已觉得伤口被狠狠往下一压,痛得他禁不住哀叫一声,侧着身子连着退了两三步,抬头只见小刀两道目光利刃似的剜着他,更是不由打了个哆嗦,道:“你这可有点趁人之危。”
“肆意妄为,有何不可?”
小刀发狠地冷笑一声,手里药瓶一抛,暗器似的掷回孙麟手上,也不管孙麟那伤口到底严不严重,转身就走。孙麟龇牙咧嘴地接了药瓶,想是明白了小刀的心情,一时不敢造次,只得悄没声息地跟了上去,一面自己摸摸索索地将药敷上,端的是忍气吞声。小刀行了一程,遥指着竹丛中一排Jing舍道:“那便是晓庄,你自去找了管事的人要间房,有什么事也可问他。”
孙麟忧愁地看了那房子一眼,道:“你也住在附近么?”
小刀一顿,简直是气结地道:“你……你这个……”
“我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你看,你二叔不是也夸我了么?所以他说要多亲近亲近,你不应该处处抗拒才是——”孙麟好像没搞清萧俟那话实则只是客气的意思,露出一脸的诚恳瞧着小刀说,“何况刚才吃亏的明明是我,你怎么一副好像那家伙才受了委屈的表情,这我实在是不明白了。”
小刀左手紧握成拳,咬着牙根回头看着他,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的样子。只是不说话又实在气不过,是以瞪着一双怒意勃发的圆眼,一声不吭。
孙麟又打了个寒战,道:“你这气得可不是莫名其妙之极?”
他当然知道小刀虽则生气,却绝不会跟他动手——这个少年年纪虽小,对于家族规矩真是遵守得极严。萧俟既然说了孙麟算作萧家的客人,又要小刀跟他多亲近亲近,小刀就会默默遵从。哪怕是刚才萧俟叫他恣意妄为一回也可时,也并没有做得太过分。不过愈是这样,孙麟就愈是觉得他对自己的敌意简直是无法理解。
小刀咬了一会儿牙,颤声道:“你知道什么!”
接着倏然扭头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孙麟这回却是知机,望着他背影搔着头,没追上去。待得小刀的身影被树丛隐去,他叹了口气,果然走向晓庄,去找人要间房子来住了。
小刀没再回头,然而当然知道他没有跟上来,走过树丛便放缓了脚步,神情却比孙麟死缠硬打地非要跟上来时更哀伤了。刚才他那霍然转身,为的就是不让孙麟看见自己眼角浮起的泪光。这会儿忍耐了半晌,总算是将泪水都眨得干了,才迈步走向树丛后的那座别院。
他住的地方,其实离孙麟非常近,因为这是萧俟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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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新月初上,窗外渐渐有了些草虫低鸣。小刀本来是想看会儿书的,但拿着书卷,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从字上滑过去,落到窗外暗影幢幢的草木上。
他今天经的事不能算多,却都是让他格外伤神的问题。即使心里知道过去的事情再多想也无益,才看了几个字,思绪还是沉进了白天的纷争中。
从下午到现在,他也算是翻了好几页,但要问这几页都写了些什么,他脑海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窗外暗影被微风拂动,有规律地轻晃着。风也拂动着他指尖的书页,极力撺掇他再翻一页过去。
然而这会儿书看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终于被凉风吹醒了神,小刀合上书,站起来打算关上窗就去休息。哪知手才一扶上窗框,忽地从檐下弹出一只手,闪电也似捉住了他的。小刀也是神思恍惚,下意识地一缩,却依然被抓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张脸已跟着从窗框上倒吊下来,正是一个大大的鬼脸。
孙麟笑嘻嘻地朝他吐了吐舌头,抓着他的手轻松无比地从屋檐上翻下来,道:“看来雁轻没骗我,你果然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