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岩浆中流淌着缠丝般的金色,从火山口喷发而出,顺着坑道向着艾文雪原的方向流淌而去。
滚烫的岩浆和蓝白色的冰雪碰撞,岩浆咕嘟作响,变得焦黑干硬,雪原滋滋融化,又被低温冻住,更多岩浆再次漫来,周而复始,直到火山剧烈的喷发变得缓慢而温和,直到最后再也不具有更多威胁。
时安扇了扇翅膀,在火山口处立住了。
在落下的瞬间他才感到一阵剧痛。
“嗷!”
巨龙发出一声痛呼,急急忙忙地重新飞了起来。
他低下头,向着自己的右边爪子看去。
从爪尖到中心,横着一条深深的,巨大的刻痕,银白色的鳞片上被鲜血和泥泞混成一团,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蕴含着魔力的鲜血落入岩浆当中,瞬间再次激起一阵小型的迸发。
时安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自己在刚刚醒来的时候,似乎用手握住了什么锋利而坚硬的东西,这伤口似乎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挖岩石的时候没有怎么感觉到。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时安小心翼翼地向着自己的爪子吹了吹气。
灼热的风掠过伤口,他不由疼的一个哆嗦,忍不住飙出眼泪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单脚的龙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尾巴蔫蔫地垂下,一抽一抽的哭鼻子。
呜呜呜呜真的好疼啊。
*
卓浮灰头土脸地蹲坐在地上,他的脸上被半干涸的血和尘土混在一起,看上去既茫然又狼狈,眼神空洞,仿佛一条丧家犬。
在他的背后,剩余的管理局成员正在清点伤员,处理尸体。
而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温瑶在和穆珩激烈的争执着什么。
准确来说,是温瑶在争执:
“……时安的事情我们必须上报,长官。”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被狠揍过一顿似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里,巨龙居然都一直藏在我们的身边,倾听着我们的计划……怪不得我们对于巨龙人形的搜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踪迹,灯下黑的原理而已。”
“这是对管理局,对人类的羞辱。”
温瑶的声音极冷硬,卓浮从来没有听到过对方用如此可怕的声音说话:
“您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和上峰联络。”
卓浮有些走神。
温瑶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太正常了,说白了,现场所有目睹那一幕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最该产生这种仿佛被背叛,被愚弄,被侮辱的愤怒感的人并不是他们——
卓浮抬起眼,向着穆珩看去。
从刚才开始,穆珩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他的神情冷如冰雪,身上带着一种极恐怖的戾气,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
无论卓浮怎么仔细端详,都看不出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只要穆珩想,他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觉察到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甚至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够被用来猜测。
卓浮也确实猜不到。
尤其是对方还是屠龙者……
这让卓浮几乎完全无法想象,穆珩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时家必须彻查,除此之外,所有和时安住过的地方,所以和他有关的,被他接触过的人类,都必须被控制——”
温瑶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卓浮从晃神中拽回了现实。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过去,打断了温瑶的话:“那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都应该被控制起来?”
卓浮的声音虚弱而干巴巴的,但却是难得的认真。
温瑶一怔,扭头向着卓浮的方向看去。
她狠狠地皱起眉,说道:“作为研究人员,这件事和你无关。”
“为什么和我无关?”卓浮反问:“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把我控制起来吗?”
温瑶微顿。
她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卓浮晃了晃头,火山石粉末从他的头发间落下,像是扑簌簌的灰雨:
“可能是我本质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吧,自由党派人士,总之随你们怎么说,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暂时不把这件事上报……”
温瑶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什么意思?”
卓浮:“我是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瑶厉声喝止:“卓浮,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倒是开始和那非人类共情了?即使被用谎言欺瞒了那么久?”
她上前一步,一双棕黑色的双眸中带着咄咄逼人的神色:
“我看你是在研究所待得太久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一条巨龙能够对我们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破坏?能够制造出多么可怕的人间炼狱?我的手下死了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