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头叫武山,是青龙帮麾下一个小派别的头头。他从小在这块儿长大,被原先的小头头捡回去培养了纪念,没什么真本事,恐吓勒索倒是一把子。这样结下来的人脉连成一张网,将各个地下的小毒枭网在一起。恰好他又认得张三汉手下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张家产的廉价大烟便源源不断地被他变成油水,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现在武山的尸体倒在一家无名酒楼里,血ye比鲜红的桌布还要红,瞪着一双被烟酒渗透了的浑浊眼珠,死不瞑目。几个岳云龙的手下在他身上搜了会儿,找到了一枚墨玉扳指收起来。扳指上刻了字,向湮没看清。
“嘶……”酒淋在肩头伤口上,包扎用的布料撕开,将血rou也撕开了,露出偌大的血窟窿。向湮大喇喇地靠着一根柱子,赤裸着上身。不知是酒是汗,他浑身油亮,血ye干涸了就像是在身上结了一层铁锈似的,一动就唰唰往下掉屑。
一旁的男人给他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下,他动动胳膊发现除了疼些,倒是不影响活动。他随手撤了件能穿的衣服搭在身上,就见单月笙正好看向这里。他冷哼一声,不理会。
“你要走?”隔着几人距离,单月笙的声音淡淡响起。原本还在交谈的男人们顿时一并停下。向湮瞥了他们一眼,男人们犹豫片刻后,都退了下去。酒楼里又只剩下了他们。
“出来逛逛?”向湮毫无头绪地问了句。单月笙蹙眉,他便继续道:“见我左右无聊,正好是七夕,就带我出来散散心。散心正好散到人家帮会的地盘,正好被与我有过节的对手盯上,正好杀了他,然后正好拿到了这块儿的管辖是吧?”冷笑,“还真是够巧的。”
“你可以这么说。”单月笙并不否认。
“哦,那现在你应该没啥事儿需要‘正好’的了吧?”向湮起身。
单月笙抿唇,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半晌,他说:“我不需要知会你。”
“行,你说的都对。”向湮一激动,语气也变得有些偏激。他察觉到单月笙脸色变冷,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语气,“那你用不上我了,我就走了成么?”说完他也不等单月笙回答,自顾自地往楼梯口走去。单月笙的身影慢慢被扶手截断遮住,他突然听单月笙声音急促地叫住他:“不行。”
“什么?”向湮脚步一顿,不悦地抬头。
“你还不能走。”单月笙吸了两口气,他背着光,向湮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海燕那里还需你交代,做完这些……再走也不迟。”
除了不爽,向湮还觉得自己胸口闷绝。在他还是“向湮”时,从未对单月笙产生过这种情绪。即使是轻微的不满,也从不敢显露在脸上。现在他成了“项洋”,再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随口应了句,便气势汹汹地下了楼。鞋底跟打快板似的一路将楼梯踩得噼里啪啦响,他一下楼就往外冲。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岳云龙给拉住了:“不是让你走,你还来做什么?”
向湮没心情跟他耗,挥开他的手:“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是我想来么?让你主子有什么事儿赶紧办完,我急着有自己的事儿要紧。”
岳云龙似乎是没料到他态度这么强势,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又把向湮拽回来。向湮现在身子虚,拗不过他,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什么毛病?”
“你老实点,这里人多。”岳云龙带着向湮往人少的地方走了点。两人来到酒楼后头,岳云龙左右环顾确定没人来后,才焦急地问:“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老搁他面前晃悠?”
向湮一噎,他自然知道岳云龙说的“他”是谁,顿时哭笑不得:“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怎么的,不是我赖着不走,是你们老大说还留着我我有用处!”
“怎么会?分明计划只是用你引出武山……”虽然早就猜到,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向湮还是心里一梗。岳云龙沉思片刻后还是摇头:“不行,你这张脸不能再放在老大身边了。”
“行啊,我能走现在就走!”向湮来了气,以前什么时候轮到岳云龙来安排他有没有资格呆在单月笙身边了。如今老虎死了,猴子开始称大王了。他气上心头:“你要实在忍不了我半秒,就去跟你老大说,或者把我偷偷放跑了也行啊!”
他本来只是说说,不想岳云龙竟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他眯眼动了动眼珠:“今天不行,要走得等老大说的事儿办完了才能走。”
“不是,我就一说……”向湮没料到他这么上心,还想制止。
岳云龙一拍手:“下月初七,老大要去黄金阁。”
向湮眼皮一跳,他在那儿可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回忆。那儿原先是青龙帮管辖里最大的ji院,百余ji女争奇斗艳,夜夜在租界灯火通明、百花齐放,被称为一座孤岛的不夜城。后青龙帮陨落,被黑月会收入麾下,摇身一变成了家戏馆。单月笙这人没什么沾烟火气的爱好,唯独嗜戏曲,每个月总爱进黄金阁一两趟,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一泡就是一整夜。
然而这些可都算得上机密,岳云龙这家伙滔滔不绝地嘴上也不上个拉链。岳云龙不知他心里所想,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