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灯光闪烁,投映在男男女女们的脸上。程嘉的耳朵被震得发麻,这样的热闹还得持续许久,得了空,他往休息的过道里一钻,蹲下来喝了瓶水。
门口有人喝得吐了酸水,歪歪扭扭爬上出租车。有个年轻女人从程嘉面前走过,看上去喝得烂醉,连鞋子也掉了一只。
程嘉不感兴趣,每天喝得烂醉的人总是很多,便闭目养神。不过他又听到女人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再也爬不起来,就知道是醉狠了。
妹妹?你喝醉啦?紧接而来的年轻男人试探性地问她,女人没回应,他就知道她不省人事。又听见拖拽声。
程嘉知道这是在捡尸。
他睁开眼睛,男人搂着那个女人的腋下把她拖起来,又假模假样地跟她说话,可他们显然是不认识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而男人穿着花哨轻浮,满脸酒色掏空的迹象。
程嘉不想找麻烦,可他有点想起程美枝来了,程美枝和女人一样烫着卷发,打扮鲜艳。女人没什么动静,垂着脑袋。
他咳嗽一声,朝边上看一眼。
男人身形一顿,可看他一副年纪不大的模样,又满不在乎地扛着人要走。不过是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毛还没长齐,就想管事。
看什么看?找死吗?男人瞪了程嘉一眼。
程嘉盯着他走出门外,显然是要拖到巷子里办事去了。男人还没把自己裤子脱掉,就看到后头跟着个人影,一瞧可不就是那小白脸吗?二话不说,也气血上涌,拳头随时招呼到他脸上。
多管闲事!
拳头还没落到程嘉脸上,他也不躲,男人自个僵住了。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低头看到程嘉手里握着一片尖锐的玻璃,抵着他的腰间,而少年的脸色在Yin暗里倒显得格外平静。
你不走的话,手里的东西可就不长眼睛了。程嘉比他矮一头,可气势上不输,这幅笃定的口气让人觉得渗人。
他又骂骂咧咧地走开,程嘉把那女人拖回来,告诉领班。女人醒了就晓得是程嘉出手救的她,可毫不思索,给了程嘉三千块,报了自己的名头。
女人姓吴,跟着这片的大哥混。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找赵哥就是,我帮你说说。吴姓女人保证着,到时候那个家伙也不敢来找你麻烦,我找人把他阉了。
程嘉没要钱。
吴姓女人问他要做什么。
程嘉忽然说:我想让吴姐让我引荐给赵哥。
你?吴姓女人一想,程嘉处事波澜不惊,倒也像是见过世面的,小小年纪就能把她从地痞流氓手里捞出来,要没点胆子还真不行:也对,你是个人才,不过你成吗?这可不是过家家。
我力气大。程嘉说,也不怕,就想谋点出路。
吴姓女人觉得可怪了,她看程嘉不过十七八,明显还是学生仔,就说要跟大哥混,可又不像是那些个脑子不清楚的叛逆少年:你生活有困难?
我想的很清楚。程嘉说。
那我改天给你引荐引荐。
这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程嘉不傻,只是这办法来钱快,何况这一片又是市里鱼龙混杂的地。何况他没别的出路,他天生就流着程美枝的血,和她一般天不怕地不怕。
这些天程美枝又不回来了,他知道她待在那个男人的爱巢里,对方有钱有势,程美枝没道理不喜欢跟他待在一块的。
程美枝又很大方地给他打了一大笔钱。
程嘉存在卡里,没动。
从有记忆起,程美枝和左南就在漂泊,东躲西藏,也不知道说得罪了什么可怕的人。至于程嘉,程美枝可根本没有耐心照顾他,只是请了阿姨来,每换一个地方那都要换一个阿姨,一直照顾到他五岁。
程美枝不肯给他喂nai,怕坏了身材。
他就坐在婴儿车里,喝着冲泡的nai粉。
而左南也不管他,程嘉小时候,父亲是很暴躁的,几乎是一句话一个字就能挑动他的神经,常常摔坏东西。这样的举动也吓坏了阿姨,她们总是私底下抱怨,说这家的男主人脾气古怪,女主人又不着家。
程美枝回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身酒气,穿得花枝招展,靠在沙发上就打瞌睡。小小的程嘉抱着他的玩具熊,远远打量着母亲,怯怯地靠过去,爬上沙发贴着她的怀抱,想和她一起睡。
然而这样的愿望也是不能达成的,左南看见了会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拖出去,而程美枝醒来的时候也是很无所谓地打着呵欠。
有没有他都是一样,他的父母相当不合格。或者说,没人期待他的诞生。
程美枝捏着他落下的玩具熊,还坐在沙发上,睡衣松松垮垮地塌下来,一只光裸的脚涂着艳丽的红指甲油:你抱我做什么?
程嘉几乎要哭出来,垂头丧气:我想跟妈妈一起睡。
程美枝便很不在意地把那只熊塞回他的怀抱,嫌弃他麻烦一般,皱着眉头,好麻烦,你跟你爸爸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