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的想哭。
手机忽然亮起,是江陵的经纪人打过来的,不安令人抓狂。
“喂?”
“小谢... 你... 你能来江陵家一趟吗?”
我舔了舔泛白的嘴唇,我听到手机对面嘈杂的人声,和细微的警笛声,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声音,“江陵怎么了...”
“江陵... 没了...”
我手一软,手机砸在了床上,一瞬间双耳失鸣,感觉心像是坠入了无敌的深渊,人像是被溺在了深海里。
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我的手肘撑在床上开始干呕,额间的汗慢慢滑落到脖颈间。
“小谢?小谢?”
干呕了一会儿,感觉失鸣的双耳慢慢恢复了,我听到手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想伸手拿手机,问问他什么叫没了,双手却已经不听我的使唤。
我手上的力气用完,摔到在床上,想哭却发不出声,原来真正的悲鸣是哭不出来的。
我穿着睡衣跑出风华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光着脚踩在水滩里,踩过的的水花溅到我的身上,我眼看着月光被我一步一步的踩散。
我可能是在做一场梦。
也可能是在演一出戏。
但我决不承认,这是现实。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的景象我记忆如此的深刻。
我记得风是迎着我的脸吹,记得路边的灯有一个坏了,记得我穿着件藕色的睡衣,那衣服被月亮一照,梦里的血腥味卷到了身上。
梦里的东西谁会记得清呢。
我应该是没有意识的。
或者应该是没有灵魂的。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清醒。
江陵死了。
我做过的蠢事,他又做了一遍。
我跑到江陵家的时候,小区外被围了一圈警戒线。
天还没亮,围观的人不多。
我呆滞的走了过去,幸好人不多,人就该死在夜晚的,死在白天显得不浪漫。
我被挡在了外面,没有硬闯进去,毕竟江陵那样讲规矩的人看不得人不讲规矩。
我没哭,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警车和救护车闪着刺眼的光。
然后一阵喧嚣之下,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我呆愣着感觉腿脚发软,白布勾勒出纤细的身形,我不自觉的想往前,却被警察给拦住了,“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我眼看着江陵消失在我面前,想起刚才梦里江陵的样子,就像是一朵被人揉碎散入沟渠的花。
“江陵!!!”
凄鸣声唤醒了黑夜。
可这人间,怎么看怎么污浊不堪。
我没见上江陵最后一面,也不太想见。
不见就还活在心里。
见了,就真的没了。
他的经纪人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我,哭肿的眼睛又开始落泪,“小谢,你...”
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江陵怎么死的?”
他站在我的身边,忍不住又掉了几颗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有些烦心,我看不得他们这么故作慈悲的样子。
“他给我打电话... 让我早上过来一趟.... 我听他声音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就赶紧过来了...”
他抿了抿唇,“我报警打开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颤抖,“旁边是... 空了的头孢和酒瓶...”
“人已经没了。”
我当初自杀还仍觉得人间尚有希冀。
可江陵走的这么决绝,是抱着长绝于世的打算,可能死后魂魄都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会疼吗?”
“啊?”
“这种死法,疼吗?”
他咬了咬下唇,“不疼,死在梦里。”
也算是体面。
少年时,总是不喜欢一些陈词滥调,人们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乏善可陈,想想也是,连爱都傍俗而生了,何况别的呢。
可也不喜欢孤标傲世的那一派,刁钻得很。
我记得第一次看顾城的诗时, 还暗暗悱恻过他,那时年少已知愁,觉得他理想主义的厉害,说这些个诗人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道人间炊烟多腌臜,每日拿着笔杆子纸上江山,活该最后连死的都不体面。
死的真是不体面,哪有人会选择活在梦里呢,哪有人能一辈子保持澄澈永不被玷污呢。
后来自己死过一回又觉得,没有一种死是奔着体面去的。
将死之人永远体面不起来。
“江陵,留了一封遗书给你。”
我从警局拿到遗书的时候,看到纸上写着四个字,致友阿遥。
一夜没哭的我,泪如决堤。
江陵字如其人,落笔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