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的吸引短暂战胜了对枕头的恐惧,他的哭声小了一些,泪眼汪汪地看着保姆,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乔小鱼笑了一下,羽绒服的雪白毛领衬得一张小脸秀美鲜妍,笑起来的妩媚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高中生。
花园辽阔,有家属推着病人在小路上慢慢走,也有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高兴地跑着玩。
针头被剧烈的动作扯歪了,血珠洇透白色胶带。
乔小鱼刻意造成了暧昧的误解,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好啊,果然要跟自己算账。
他从那笔钱里拨出了读大学的费用,留出生活费,余下的则揣过来还给乔石。
他紧张地撅着嘴,哼哼唧唧地答应了。
“呜呜、姨姨,我不要打针...呜呜...”
乔小鱼想,可他忘了,是谁把自己变成这副肮脏模样的。
当初吴家父母给他的巨额支票他最终收下了,权当是吴钊造成的精神损失费。
他朝乔小鱼走近,放缓的步伐带着些紧张的试探,像在接近一只警觉的小猫,总怕脚步稍微重一些就会将乔小鱼吓跑。
这副姿态更让乔小鱼困惑了。
乔小鱼心里一轻,扫了眼窗外的医院布局,越过他。
28
眼里融融热热的,眼前都有些模糊,孤身生活的辛酸与委屈无声爆发,又被他拼命压了下去。
闻言,乔石的眼珠动了动,费力地扭过头,瞪着他。
“这还要谢谢你。”
关紧的病房门隔断了乔石的惊怒声,他显然很生气,更多的应该是耻辱,儿子是个畸形也就算了,还这样自轻自贱。
辛琅难掩喜爱地停在他面前,踌躇着。
乔石猛地瞪大眼,似乎明白了这钱是怎么来的,一时间震惊与嫌恶占据了他逐渐衰老的脸。
辛琅捧着一束清淡的花,看样子也是来看望乔石的。
病床上的乔石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的背影,发出嗬嗬的怒吼声。
“我给你请了一个护工,他会全天照顾你,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来付。”
“真的吗?那、那我要吃两颗!”
难闻的消毒水味对于小孩子来说很不友好,他趴在保姆怀里,奶声奶气地抽噎。
从比赛前一晚之后,他都没有见过辛琅,即便风波正盛也未曾露面。
没关系,没关系。
病房内很暖和,乔小鱼却始终没脱羽绒服,根本没打算长谈,他双手插兜闲适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往门口走。
“看来你还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行,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就是这鲜红的血缘,让他与乔小鱼绑定在一起,一辈子相生相厌,却无法剥离。
他没想到知晓真相后辛琅居然不动怒,他明明毁掉了辛琅的所有声誉与前途,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
“好,一会儿给小鱼买两颗糖,那小鱼打针的时候乖乖的,好不好呀?”
“你从哪儿....弄到的钱...”
已经记不清楚面容的和善女人哄着他。
他的眼圈还有些泛红,圆钝眼眸微微睁大,看着可怜又可爱。
如果他能在白盼山面前保护自己,如果他可以慈爱温柔地亲自陪伴教导,告诉自己这样的身体不是缺陷,而是上天的恩赐,那么,他们绝不会是今天父子离心的样子。
乔小鱼避开人群,找了个角落长椅,心不在焉地旁观着别人的生老病死。
太久没有见了,他如痛渴旅人一眼不眨地注视这乔小鱼,从面对面的真切中汲取活力的水分,显而易见,眼眸与神色都被点亮了。
他小时候经常来医院,因为身体畸形又缺乏父母关爱,体弱多病,保姆三天两头都要抱着他来医院看病。
今他只想要挣脱这糟糕的一切,自由自在地生活。
乔小鱼被他的神情惊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擦去泪水,下巴埋在毛领里,闷头往电梯的方向走。
乔小鱼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笑,又不想笑。
“楼下花园等你。”
“小鱼,等我一下可以吗,我有话跟你说。”
“你、你这个...”
乔小鱼一顿,“就当是还你这些年给我的钱。”
“乖啊,打了针小鱼才能好呀,一会儿姨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走了两步,他蓦然抬起头,看着远处不知站了多久,正默然望过来的辛琅。
“爸爸,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这具畸形的身体这么值钱。”
几个月的时间里辛琅瘦了一些,轮廓愈发凌冽,刀削般削薄刻骨,静静望着乔小鱼的目光却是满含想念的温柔。
小孩子吃糖蛀牙,平时保姆都只准他每天吃一颗,保姆心疼地看着他,满口答应。
他语气绵软,刻意挤出些柔美的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