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写的所有故事的主角,最后都在一起了。”
季源远颤抖着说。
“真的,可真好……”
阳光洒进小屋里,将所有盛开的花儿镀上一层绝美的金色,把一切都变得古旧而温柔。
季源远别过头,咬着牙迅速抹干了泪水,旋即才转过头向几人不好意思地轻声笑道:“我这……又丢人现眼了。我答应了绵绵的,要岁岁喜乐……我却还是总哭鼻子……”
曲遥仰起头,猛地将眼角的酸涩往回逼去。
“是啊,我们总不该在绵绵师姐的铺子里掉眼泪的。”
“我近来,也在研究这通草花的做法。”季源远拿起一根捏的十分粗壮的菊花瓣笑道:“想来做花这件事,没比修仙简单到哪里去。我捏的这菊花瓣就像豆芽一样……”
曲遥等人猛地想起在生魂驻中师悯慈捏的菊花,如今季源远手上这朵和师悯慈所做的没差多少,简直是一批黄豆发出来的豆芽……几人看着季源远认认真真做的那些花,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季源远合上话本,将那做了半朵的通草菊花放在书上,她静静看向窗外过往人群,像讲故事一般柔声说道:“绵绵是允卿门里,最勇敢的女孩子。”
墙角处,九霄凰鸣描金琵琶似是落了尘埃。
“无论是师父当年失身于大舜宫中,还是小师弟,亦或是当年沸沸扬扬的流言,再或是她于我的情感……每一桩每一件羞于人口之事,她都能勇敢地面对。”季源远的眼里,写满了温情与柔软。
“她不似我这般,空负一身仙法修为,却终究畏首畏尾,而她的魂灵却那般高贵自由……她始终为了自己而战。”
“我终其一生,不及绵绵半分勇敢。”
季源远言罢,良久无话。
窗外不远处,柳条枝下,是小师妹燕燕在教小小师妹六六舞剑。
“呀,你笨死了!怎么师父收了你这么个小笨丫头当义女呢!”燕燕撇嘴嫌弃。
“师姐!你再教我一次罢了!”六六的声音弱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纸包的糖葫芦,压低声音道:“这是陈念师姐给我买的!我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留了,你爱吃什么,我就去给你找什么!”
“哎呀毕竟我是师姐,罢了勉为其难吧……”燕燕挺起腰,一脸傲娇,糖葫芦刚塞嘴里就察觉出不对:“嗯?这是糖葫芦?这不就是山楂串儿么?山楂外头裹着的糖呢?”
“我没忍住都给啃没了……”六六低下头去。
屋内季源远听罢,噗嗤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终究是没忍住。
眼泪终究是如雨一般大颗大颗落在话本上,晕开了那句杨绵绵一笔一划写下的,天真而郑重的“从今以后,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幸福,永不分离。”
一圈圈的墨痕自话本上泛开。
窗外的两个女孩,那便是向年前的她们。
“你个小笨丫头可笨死了……”
很久很久以前,季源远也是这样嫌弃过杨绵绵。
便是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季源远再一次擦干眼泪,平复过后道了句“谁呀?”,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竟是个扛着牌匾裹着头巾的中年男子。那牌匾上裹着红布,叫人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男子将扛着的牌匾放下,向屋内众人施了一礼道:“诸位……可是允卿门杨姑娘的朋友?”
“没错。”季源远点了点头道:“您是哪位?”
“我是城东的木匠,家中做的牌匾生意。”那中年男子道:“早前杨姑娘想在我这里定牌匾,说是日后她开的簪花铺子用的……杨姑娘此前罹难的事,我们都已向听说了,杨姑娘是为我们广陵百姓死的……这牌匾,本是她最后的心愿,该实现的。于是我便连夜做好送过来了。”
“多谢您了……我这便去给您沏茶……”季源远听罢,赶紧起身道谢。
“不必了,一会儿还有活计。”
那师傅是手艺人,极质朴老实,不懂寒暄客套。曲遥静静看着那牌匾,好奇心驱使,他揭开了牌匾上的红布……
可在看见那店名都一瞬间,他便愣住了。
“……青青河边草?”曲遥愣怔地回头看向那牌匾师父:“这……这是杨姑娘定的店名么?”
曲遥看着那几个大字,这名字属实不像个店铺名。
“是啊,这便是杨姑娘定的店名。”那师傅道:“说来也是奇怪,她当日告诉我这个店名时,我还劝过她要不要改个名字……毕竟一般商铺都叫“阁”、“轩”、“斋”之类,这名字听着也不像个店……可杨姑娘执意要取这个名字,我也只能这般作罢了。”
牌匾师傅是个实在人,与众人寒暄几句便走了。
“青青河边草?”宁静舟微微疑惑:“杨姑娘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曲遥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就在此时,澹台莲却是轻叹一声,转身跨出门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