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风光霁月的,又何止澹台天风,澹台微亦是豆蔻年华,袅袅婷婷的剑仙,无论相貌或是修为,样样出挑。
“师兄的后半生过成那样,过的那么苦,却从未恨过与他毫无血缘的你。宫主明知道你是仇堕骨rou身转生,又身怀震海柱邪灵恶力,却从未想过对你下杀手,甚至为了保住你动用血咒誓印……到死都在护犊子。”
曲遥默默听着。
“他们从未恨过、埋怨过,蓬莱的这些嫡传里,倒只有我像个异类。”
“放不下的,始终是我啊。”
夜风中,澹台微无奈地笑了笑,之后看向远方的宋春水轻声吩咐……
“春水,去把弟子名册取来。”
宋春水听罢,点了点头,不多时,那竹简所制的名册便被取了来。
澹台微拿过那本名册,递给了曲遥。
“自己看吧。”澹台微轻声说道。
曲遥颤了颤,翻开了那本名册,月光下,他看着名册倒数几页那个熟悉的名字愣了好久,耳后,青年的眼中仿佛进了砖头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那是一行极小的字,却是那样的清晰。
曲遥,字径远。师从第一百零三代玉清尊者澹台天风,蓬莱宫直系嫡传弟子。
在他名字的上面,是他师父的名字,“澹台天风瀛羽剑仙”八个大字铁钩银画,从那飘逸的隶书之中,曲遥似乎能窥见一点当年他师父绝世的英姿。
原来曲遥从未被蓬莱除过名。
原来澹台天风也从未被蓬莱除过名。
原来望归山焚心冢从不是曲遥的老家,那不过是他曲遥历经人寰出生之后的第一个旅居之所。
曲遥一直都是蓬莱的弟子。
他的家和他的家人们,一直都在瀛洲东海,仙岛蓬莱。
“看见了么?你方才说,‘你已不是蓬莱的弟子,违背宗主遗志不必领罚’?”
澹台微微微转过头,看向那泪流满面的曲遥轻声问道。
“太清尊者……我……”
曲遥已然哽咽至泣不成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澹台微,千言万语一时梗在心头。
“孽障曲遥领罚!”
曲遥跪在海滩上,弓起脊背,拭干眼泪,神情里再没了调笑轻浮,全是重担和责任。
海风拂起澹台微的长发,她背对着曲遥大声说道:
“今仙宗受难,蓬莱将倾!尔不尊师长嘱托!亵渎先宫主遗志!本已罪大恶极!着令你将功补过,带业立功!诛杀师悯慈!为宫主报仇!为蓬莱血耻!”
澹台微厉声喝道,一切仿佛回到了蓬莱当年,太清尊者澹台微嚣张跋扈教训所有人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当澹台微再度施令时,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无尽的安全感。
“弟子遵命!”
曲遥大声喝道。
“另,你该整理仪容!蓬莱弟子需衣冠时刻洁整!春水,去给你师弟拿一套新的龙华衿与海月袍来!”
澹台微道。
“哪有蓬莱弟子穿成这样的?”最后的最后,澹台微斜睨了一眼曲遥,小声嫌弃道:“嫡传弟子,总得有点蓬莱嫡传的样子。”
曲遥一愣,嘴角绽开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意。
“我听说,若是不交出曲遥,师悯慈便要毁了蓬莱宫,掰折震海柱!凿穿四季岛!屠尽蓬莱弟子,让蓬莱不复存在……”澹台微冷笑,神情一入当年,倨傲不可一世:
“告诉他师悯慈!做梦!”
“蓬莱之所以为蓬莱,不是因为有震海柱,不是因为有蓬莱宫,更不是因为有四季岛……而是因为——”
“我们蓬莱的万千同袍……”
“与姐妹弟兄啊!”
即便重伤,澹台微依旧底气十足,在沙滩之上举起长剑大声说道。
“皇天昭昭,日月曜曜!蓬莱自当永不出卖同袍!”
澹台微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庄严与肃穆。
“此为存亡之关头,背后即是东海!我们没有退路!蓬莱宫就是我等最后的棺椁!蓬莱就算是由我等亲自摧毁焚尽!破釜沉舟!也绝不能叫千年蓬莱宫落入jian恶之人手中!为妖邪所毁!”
沙滩之上,仅剩的蓬莱弟子静静看着澹台微,眼中早已无所畏惧。
“不肖他师悯慈来毁蓬莱宫!”澹台微咽下一口血,惨然笑道。
“蓬莱宫就是焚毁在我们手中,也断不能为师悯慈所践踏!”
澹台微祭出长剑“兰摧”,眼中全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坦荡和无谓。颓圮的太极台下,一簇火焰腾地升起,照亮了凄惨的薄雾。
“我等当与蓬莱宫共存亡!”
“犯我蓬莱诛我同袍者——”
“便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
台下无数蓬莱弟子高声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揍师悯慈了!
白秋涯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