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鸟眼皮一直在跳。
和顾显来的路上一路听他念叨不准有了新人忘旧人,她就意识到这一趟入宫大概太平不了。
她提了两盒糕点,勉强穿过涌上来同她寒暄的人群,顾显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嘴上还在小声念叨:所以国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分明本王同你认识更久,你却和叶相
季千鸟懒得理他,礼貌地和周围上来搭话的官员打招呼:是张大人啊,今个儿来得早吴大人也到了?
没打完招呼,她就听到不远处屏风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国师!
季千鸟听出是德妃的声音,眼中便带上了点真切的笑意。她正准备往那个方向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正是大皇子顾铖。
他气势非凡,明显是军旅出身,又生得高大,在一众年龄不小的文官中间称得上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季千鸟总觉得别扭:她觉得那人不应当生得这么高大,长相也不该这么成熟;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那个有些青涩地牵住她袖子的冷脸少年。
不过一晃四年没见了,他身上变化不小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上他的视线,她眼中的笑意也加深了些,冲他笑了笑。
沉稳的男人面色未变,微微颔首,像是开口朝她说了句什么,看起来有些冷淡。
就是看着耳朵有点红?
季千鸟还没细看,就被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另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二皇子顾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面带笑意,同她打了个招呼:国师大人,母妃让钰引您过去说起来,您今天的礼服是典礼用的袍服吗?果真气势非凡,和您的气质相得益彰,如松柏染霜般挺拔出尘。
说这话时,他一直注视着季千鸟,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十分真诚。
他长相气质都有些像叶修文或者说像他的母亲,也就是当朝德妃叶修婧。身形修长挺拔,面如冠玉,身上带着一股叶家这种书生门第特有的书卷气。如果不是身上还带着点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看起来不像皇子,更像是儒生。
季千鸟被他晃了一下眼,轻咳一声,道:二殿下过誉了。
她与叶家向来关系不错,对二皇子顾钰也说得上关照。她和年长的两位皇子都挺熟悉:顾昭登基后的头几年她虽然想避嫌,却因为前朝旧事颇多、百废待兴而常常出入宫闱,便也常见到两位皇子,同德妃、淑妃也很熟悉。
尤其是德妃叶修婧,刚入宫认识季千鸟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姑娘,乖巧礼貌,见了她会乖乖打招呼,一副想靠近又恪于礼节不敢靠近的样子,看得她心软,便每次入宫都会去看看对方。
顾钰和他母亲像,小时候也老不敢凑上来,只是乖乖坐在边上。顾铖比他大胆、放肆一些,还敢找季千鸟比武艺,是以和她更亲近一些。
但长大了,两人又似乎掉了个儿。顾钰温润大方,又是善于言辞的文人,常同叶修文一道来找她说话;顾铖入了伍后在外人面前愈发少言寡语、沉稳内敛,见她的次数也少了,竟是好像有些生疏了。
想到这些旧事,又看了一边冷着眉眼不言不语、一副生人勿近姿态的顾铖一眼,季千鸟一时间颇有些感慨。
顾昭当时也是这样,少年时期全心全意地依赖她,登基后便因为各种原因开始忌惮她大抵帝王家的孩子都只能如此吧,无论何人何事,一旦沾了权利,便再也无法随心所欲了。越位高权重之人,受到的桎梏便越多。
也只有顾显这样没心没肺的废物点心,才从过去到现在都一个德性。
她的感慨也就只有一瞬,见顾铖上前来,沉着脸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不再多想,对顾钰道:许久未见德妃娘娘了,还麻烦二皇子为臣指路
不麻烦,钰陪国师去便是。顾钰笑道,上回在母妃那听国师讲当年仗剑天云海的故事,只听了一半,这回可算能让国师说完后续了。
他瞥了面沉如水的皇兄一眼,一时间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愉快之感:皇兄果然是吓唬人,说什么大丈夫不假他人之手要亲自上阵,对上国师却害羞得连话也不敢上来说
幼时更得国师喜欢又如何?多吃个国师送的饼都能在他面前慢吞吞吃半天炫耀,现在很久不见不还是不敢搭话?哪像他一直有同国师来往
顾铖注意到弟弟的目光,面色一冷,喉头发出一声冷哼:想不到二皇弟还有这等童心,想听国师说故事呢。
季千鸟听到了,又见他面色不太好看,心下叹息:这孩子怕是因为她和顾钰亲近,怕她站队顾钰,才不太高兴
大殿下也来了,她也向顾铖简单打了招呼,之前我同德妃娘娘笑脸,讲了些过去的事,这回过来,也打算再和她聊聊天、叙叙旧,二殿下正准备引我过去呢。
顾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这位兄长熟悉无比,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冲天的酸味,一时间颇有些意外。
正是,虽然有些高兴,但他一向君子,也不打算戳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