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得到自由后,他用力扯下脆弱的脖子上系着的仙锁,同时迅速抬头,看清面前人的脸。
那是梦境里那个名为清夷的人。
瘦削的下颚骨棱角分明,皮肤白皙如雪。那人薄唇轻抿着像是有些不悦,冷寂的双瞳里一闪而过的光芒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容貌有所不同,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和阿衡一模一样。
来不及思考,匆匆地一眼过后,铺天盖地的仙网将他整个人缚住,那样强大的法力几乎让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好可怕的禁制。
“唔!”
锁链再一次细致地扣上他两只手腕,脖上。
动作却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好似锁上的是一块易碎的琉璃,生怕轻轻一磕就生了裂痕。
“云栖。”
他清晰地听到那人平静的声音,感受到他一手将禁制加大,锁链处传来的压制立刻使他掌心眉间生出金芒,身上的法力尽数封在丹田内,四肢没有半点力气。
这个人在试探自己承受的极限。
禁制最终维持在某个他恰好可以忍受,但再多一分便会疼痛的强度。
“不要乱动,听话。”
那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他本能地感到害怕,瑟缩一下。那人却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将冰冷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没有那样难过的,这具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谢秋低着头啪嗒啪嗒地落起眼泪来,那泪珠子没完没了地砸在地上。
身体的主人哭得这样伤心。
连带着谢秋的心口也跟着蔓延起浓厚的悲伤。
谢秋感觉到这具身体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那玄衣男子起身欲走,自己竟再一次破开禁制,只是这次,只有一只右手挣脱,死死地拽住那男子的一枚尾指。
“别……去……”
谢秋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鼻音浓重,绝望至极,“你会……死……”
是五万年前的云栖在恳求。
恸哭着,喑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求着那人。
那人没有说话,只默默挣开那无力的纠缠。
“我说过,我是你……唯一的……生机……我已经活了……九万余年,够了……这是……天意……”
哗啦啦。
锁链再次将他身子禁锢,将他脖子拉得紧紧地,他一声闷哼断了话头,强大的禁制之下他张一张嘴却再说不出来话来,只发出深重的喘息声。
男人的声音冷峻而Yin沉,从头顶幽幽传来,将牙咬得咯吱作响:“我是天道之子,我的意,才是天意。”
身上锁链加了一重又一重,禁制强到身上隐隐发疼,可是这次他没有再手软。
黑暗里下起一场冰冷的雨。
淋shi了面前的仙人,却没淋shi身下的囚徒。
谢秋怔然。
垂着头,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
谢秋看到地上蓄积的雨水倒映着自己头顶撑起的一把纸伞,很快,画面又被坠入的雨滴击碎。
不对,雨淋不到他。刚刚坠下的,是那人的眼泪。
清夷在哭。
那一颗眼泪好像落进了谢秋心里,将他砸懵了。在心底烫出个窟窿,冒出滚滚的岩浆熔化一身骨血。
他将伞悬在谢秋头顶,眼圈殷红,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谢秋凝视着身下的水洼,看着水洼中倒映出的那双琥珀色眼睛。
猛地瞳孔放大。
“清夷……不要……”
席卷一身的战栗感他细细地发起抖来,似乎感受到五万年前云栖的绝望。
这双发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只在山林间迷茫地行走,被雨淋shi的嗜血野兽,极度不安,满心恣睢。
“最大的灾,我会替我们扛过。”那人在他头顶,落下一个缠绵而决绝的轻吻,“过了今天,没有神君,没有劫,你的人生只剩一片光明坦途,不必再被任何宿命束缚。”
清夷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眼前Yin郁的脸与记忆中日光下的少年重叠。
他与五万年前的云栖产生共情,更多的零碎记忆在识海重现。
以前梦到被囚禁到无力反抗时的恐惧,与此刻得知真相的绝望相比,不值一提。
很快,仙魔大战那天终究来临。若元飞升,屠杀,将孽债引往忘川河中。此一役,天界折损四十六位玄仙,二十三位上仙。
三界一片枯败景象。
清夷死了,若元也死了。
只有织羲怀揣着秘密活了下来。两位天道之子,惊天的秘密。
九离与若元,劫陨,神生。
清夷和云栖,劫生,神陨。
截然相反的结局。
织羲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云栖的时候,他身上的禁制随着清夷的死去正层层剥落,消失。
织羲从未见过云栖如此恸